“我相信你。”对方说，“帮我戴上。”

　　他好像牵上了一双手，戒指彼此紧贴在一起，摩擦着指根。

　　那双宵色眼眸不错眼地凝视他，认真地对他说：“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真难啊。

　　对方提的每一个要求都不容易，总是在逼迫他的极限。

　　他无法对这双眼说出拒绝，但他真的很累了。哪怕身处寒夜，也想躺下休息了。即使想再继续，身体也战不动了。

　　但为什么，还不肯闭眼，还在坚持什么？

　　啊......对了.......

　　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为了让那个人幸福。

　　他为他来到这个世界，能为他死，就也能为他拼死了活。

　　“啊！！！”

　　血从眼耳口鼻狂飙而出，炽烈地泼洒在焦土上，覆灭一切的灵能从血肉中爆发，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最后的肃正者。

　　不灭的意志令天地静止，“神明”也要俯首下跪。

　　周围的一切似玻璃炸碎，所有挡路的机械消亡一空。未能成型的激光终是灭去，直插云天的肃正者轰然倒下，而满身是血的指挥官身子晃了晃，也跪倒在了光柱前，没有了声息。

　　通讯器中电流呲啦作响，有声音在说话——

　　“……军团长灵能爆发了，机械全灭了。”

　　“有没有人成功进入光束？！”

　　“没有，他是最后一人，我们的部队全军覆没。”

　　“长官！被铁拳小队引开的肃正者回来了——”

　　“这太难了，不行！我们得退回哨站，重新部署……”

　　意识已经迷离远去，但晏南仍是睁开了眼。

　　他看到由血光组成的世界，光柱面前已空无一人。拿着枪撑起残破的身躯，感觉已经死去，但还是站了起来，踉跄着向光靠近。

　　“铁拳小队已被全灭。所有单位，撤退！”

　　越来越近，有不知从哪出现的实验品拦路，他抬起右臂，举枪射击，打死后继续前进。

　　“撤回来！撤回来！”

　　近了……更近了……

　　十米.......五米......

　　一米——

　　回想不起如何能走过这么长的路，但刺目的蓝光已近在眼前，被血泥染脏的手伸了过去，踩进了通向终点的光束中。

　　--------------------

　　“Commander， let me tell you something that I‘ve learned the hard way. You can pay a soldier to　fire a gun. You can pay him to charge the enemy and take a hill. But you can’t pay him to believe.”

第147章 拼尽全力给出的明天

　　“军团长！”

　　“晏南？！”

　　模糊的意识拼凑着聚集在一起，晏南再次睁开了眼，“……我在。我进来了。”

　　周围低矮压抑，光线昏暗，不像干净明亮的西塔德，反倒像是回到了噩梦中的孵育基地。

　　“军团长，归零器已抵达前线，你需要尽快打开西塔德。”

　　“......好，知道了。”

　　没有时间休息，他强撑着起身向前走，周围尽是尸骸残肢，能辨认出是人类，像是肃正者又一个基因实验的温床。

　　再向前走，他看见了护工，他们正在搬运尸体，将其运送去前方的履带上。

　　护工、西塔德，只怕都是肃正者的产物。掌控着银河系的中枢，也难怪他们会对银河系的一切了如指掌。

　　银河议会不过是温水锅里的青蛙，水温到了，便难逃一死。

　　穿过未知的狭缝和走道，周围是运转中的研究机械，穿过一道穹顶高耸的裂缝后，他登上台阶，来到了一处开阔平台。

　　前方有一控制台结构，周围被卫区的巨臂包裹，定睛细看能看清其上密麻流动的灯火。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走上前去，在操控台上点动几下，打开了巨臂。

　　巨臂缓缓在眼前拉开，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出现在变宽的缝隙中，那是人类联邦的心脏——塞尼格斯，即使战火纷飞，但它看起来仍是那么完美，那么生机勃勃。

　　身后不远处有几阶台阶，晏南迟缓地走过去坐下。坐下的感觉很好，像是几年未曾坐下过，终于被允许休息。

　　戴在心口的那枚戒指被摘下，他将其也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虽然尺寸小了些，但还是硬戴了进去。

　　一根手指戴了两枚款式一样的戒指，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像得到糖果的小朋友，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将戒指抬到唇前，他认真而虔诚地亲吻他们，像在告别。

　　意识再次迷离而模糊，他用另一只手覆住戒指，将他们护在掌心，向后靠在冷硬的石阶上，缓缓阖上了眼睛……

　　－

　　“长官，西塔德打开了！”

　　归零器的保护壳缓缓打开，内部的装置在炮火中靠近西塔德，部长大声喝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归零器对接！”

　　残存的联合舰队再次集结而上，拼尽全力击退挡路的肃正者。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每一刻都是煎熬，短暂的几秒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精巧的归零器像一根撬动世界的杠杆，插入了西塔德元环区中心的卡扣处。

　　“对接成功！”

　　－

　　银河系的另一端，子都自在屏幕前坐下后就没有再站起来。十指翻飞，他不断向整个银河系传递塞尼格斯的困局，以寻求剩余武装力量的帮助。

　　到了这个时刻，每个能做什么的人都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雪兰此刻正看着塞尼格斯上空，是子都黑入的飞船拍到的画面。

　　太空中的战争还未结束，归零器对接成功，阖拢的巨臂正缓缓打开，已超过原本西塔德打开的幅度，正在不断摊成平面结构。

　　之后的几分钟分外胶着，不断有舰队从遥远的星河外跃迁赶至加入战局，前赴后继地扑过去阻拦肃正者破坏归零器。

　　无法击退庞大的肃正者，就用舰体去挡肃正者的光线，密集的星舰残骸在归零器附近堆叠开来，却仍是不断涌上。

　　生命和意志缔造出了奇迹，西塔德已摊平成类似预备发射的状态，但归零器始终毫发无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它的发射。

　　但十几秒过去了，它仍是毫无反应。

　　－

　　“军团长！”

　　“晏南！”

　　已经阖上的灰眸缓慢地掀开，他几乎已说不出话，“……在。”

　　“……需要我做什么？”

　　“归零器对接成功，但没有发射——”

　　晏南想起身，却跌倒在地上，缓慢地向前爬去，通讯器中隐约传来声响，“……问题只能出在你那端……操控台……”

　　“……可我，”意识游离着要沉入黑暗，“不知道要怎么做……”

　　“……动力源……”

　　沉重的大脑捕捉到这个词，他无法站起，模糊地四顾，看见了操控台后方有一粗壮管道，通向上方未知的空间，也许是所谓的动力源。

　　已不可能再前进或后退一步，但还好能握紧枪，这已足够。

　　颤巍地抬手射击。

　　一枪……两枪……

　　管道逐渐碎裂。

　　三枪、四枪，连续射击。

　　管道终于彻底碎裂，盛大的火光在平台上爆发开来。

　　枪支掉下，晏南趴倒在地面，还未完全阖拢的灰眸透过火光看见了远处静谧的太空，蓝色的塞尼格斯之后是其他闪烁的星辰。

　　银河系中有上亿颗星辰，其中有一颗上，有他喜欢的人。

　　那个人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想献上全部，但拼尽全力，能给出的也只有一个值得期许的明天。

　　无法在旁见证，但他相信，在和平安宁的岁月里，那个人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度过完满的一生……

　　－

　　西塔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从元环区开始蔓延，向着五支巨臂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