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4城市之光
廖亚凡也很体谅赵大姐,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天使堂。方木心想她对福利院的各项工作都挺熟悉,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当天下午,方木去医院接廖亚凡,然后开车去天使堂。廖亚凡带了不少东西,除了吃的用的,还有给赵大姐的一副羊毛护膝。
最近她的qíng绪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木多加关心的缘故,整个人都变得活跃起来,甚至还开始学着打毛线。一路上,廖亚凡都在叽叽喳喳地讲着医院的事儿。方木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微笑,或者简单地响应。
天气很好。道路宽敞。同车的女孩也罕见的乖巧可爱。方木突然有一种错觉,是不是未来的几十年都会这样过去?
真希望一下子就变成耄耋老人,跳过所有挣扎、纠结的年代,跳过所有心动、难过的时刻,跳过所谓爱qíng变为亲qíng的过程,直接以平静、淡薄的心态面对那个同样老去的女孩,像亲人一样,像兄妹一样,像父女一样。
是不是就会省去那些难以割舍和兀自不甘?
吉普车开进天使堂的院子,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白菜赫然在目。这是现在最便宜的蔬菜,也是天使堂的孩子们在漫长的冬季里的主要副食。廖亚凡兴高采烈地跳下车,颇为沉醉地吸吸鼻子,似乎白菜的清香触动了内心的某段美好回忆。
“赵阿姨!”
来不及进屋,廖亚凡就大叫起来。几乎是同时,白菜“山”的后面探出一张脸,正是满脸汗水的赵大姐。
随即探出的第二张脸,是米楠。
廖亚凡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脸上,脚步也随之放缓。
方木也很惊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赵大姐把手放在围裙上擦擦,一路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廖亚凡。
“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准备点好吃的……今天怎么没上班?工作忙不忙没,累不累?”
面对赵大姐的一连串问题,廖亚凡却无心回答,只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米楠。米楠倒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冲方木和廖亚凡分别点头致意后,就坐下来继续剥着手里的白菜。
赵大姐热qíng地拥着廖亚凡走进小楼。方木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摆弄摆弄晾晒的被褥,蹲下看看光秃秃的菜园,最后,鼓足勇气走到米楠身边。
“忙……忙什么呢?”
“准备腌酸菜。”米楠抬头看了方木一眼,又低下头忙活着。
“你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你会来。”
答非所问,却传达出另一层意思:如果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
方木有些尴尬地搔搔脑袋,想了想,又试探地说到:“我帮你吧。”
米楠没说话,只是朝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块位置。
方木如释重负地坐下,随手拿起一棵白菜,慢慢地却剥起来。
气温虽低,阳光却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方木一边剥白菜,一边偷偷地打量米楠。
她似乎瘦了一些,脸颊的线条分明。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高高地悬在脑后。警用作训服没有佩戴任何标志和警衔,看上去不像gān练的女警,倒真像一个勤劳、沉默的女工。不加修饰的双手冻得通红,却灵巧地在白菜叶间上下翻飞,转眼间,一棵棵处理好的白菜就整整齐齐地码在身边。
“喂,我们是要腌酸菜,不是炒白菜。”冷不防地,米楠开口了,“你是来捣乱的么?”
方木急忙看着手里的白菜,几乎只剩下白菜心了。大片完好的白菜叶散落在地上,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米楠夺过方木手里的白菜心,又把白菜叶拢到一起。
“真làng费。”米楠指指小楼,“你别在这里帮倒忙了,去陪陪廖亚凡把。”
“不用。其实我们……”方木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米楠转过头,继续剥白菜,“跟我没有关系。”
一瞬间,方木很想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我心中……”
冲动到此戛然而止,方木脑海中的另一个自己也停留在原地,仿佛电影画面中的定格。
他心中到底怎样,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小楼门口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廖亚凡和赵大姐一前一后地走来,廖亚凡脚步匆匆,边走边挽起袖子,眼睛一直在米楠和方木身上扫来扫去。赵大姐则一脸满足的笑容,白色羊皮护膝套在裤子外面,分外醒目。
廖亚凡一屁股坐在米楠和方木中间,先甜甜地叫了一句“米楠姐”,然后就不由说分地抢过了米楠手中剥了一半的白菜。
“我来帮你gān。”
廖亚凡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方木和米楠都吃惊不小,迅速对视一下之后,米楠先露出笑容。
“好。”
廖亚凡看看地上的白菜叶,转身拍了方木一下。
“肯定是方木gān的吧?”廖亚凡意味深长地瞟了方木一眼,“他呀,什么都不会gān。家里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都是我一个人。”
说罢,他推推方木,言语间宛若一个娇嗔的小媳妇。
“去吧去吧,找地方歇着去,别在这捣乱了。我和米楠姐gān就行。”
方木先是惊愕,随后就意识到廖亚凡是在演戏。在那些“假想敌”一一排除之后,遇到米楠这个货真价实的对手,廖亚凡自然不会甘拜下风。
赵大姐当然不会了解这些,推推方木的腰,吩咐道:“你去把酸菜缸刷一刷,再帮我们码堆。这边让米楠和亚凡gān就行——这本来也不是你们男人应该gān的活儿。”方木只服从。刷完酸菜缸,他就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吸烟,间或把处理好的白菜堆在墙角。廖亚凡手脚麻利地gān着,嘴里也不停地絮叨。看上去两人亲亲热热地聊天,实则米楠很少cha嘴,偶尔嗯啊地回应。
方木一边gān活,一边留神倾听两人聊天的内容。廖亚凡说的主要是她和方木之间的事,其中不乏夸张之词,方木听了都觉得脸红。
“这鞋漂亮吧?那天下雪了,老方看我还穿着单鞋,当时就急了,立马跑到商场里买了靴子和羽绒服送过来——特意送过来的啊。我说这靴子太贵了,他说没事,你别冻着就行,花点钱不算啥,老方这靴子多少钱来着?”
方木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忘了。
不明就里的赵大姐拍拍方木,眼神中满是欣慰和赞赏。
方木移开视线,心想我他娘的从方叔叔到方木,再到老方,变得还挺快的。
几个人手脚不停,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把酸菜缸装满,其余的白菜叶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角。
空气寒冽,混合着长条餐桌旁,白菜特有的甜香,吸进鼻子里令人心qíng舒慡。赵大姐早早就炖上了五花ròu和白菜。豆腐,院子里香气四溢。米楠洗过手之后就要告辞,被赵大姐死死挽住,非要她吃过饭再走。米楠熬不过她,只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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