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前传+1~4部]
几秒钟后,他站了起来,我注意到他比我高点,大概180cm的样子。我把背包扔在桌子上,坐了下去。
周围的人也活动起来,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气。男人则气哼哼地抱着肩膀,不时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有人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女孩,也有人盯着我。我对那些目光没有兴趣,低下头,向后靠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人在轻轻拉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身边的女孩冲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
我笑笑,算是回答,重新闭上眼睛。
我又睡着了,直到有一个人粗bào地把我摇醒。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是那个乘务员。
“九号车厢补卧铺,快点。”
我应了一句,同时感觉到车速在减慢,应该快到下一站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我的背包。
那女孩看着我,恐惧似乎又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那个男人身边。那家伙正低着头闭目养神。我俯下身,轻声说道:“你到站了,下车吧。”
男人似乎吓了一跳,本能地答道:“没有啊,我去A市。”
我懒得再说,冲他挥挥手:“到了,下车吧。”
男人的脸由红变白,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跳起来,伸手去拽我的衣领。
我挡开他的手,另一只手径直卡住他的脖子,把他牢牢地按在座椅上。
“要么自己下车,”我盯着他的眼睛,“要么我把你扔下去。”
男人的双眼圆睁,因为窒息而微微充血。旁边的旅客纷纷起立避让,很快,在我和他的周围空出一片不小的空间。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面目狰狞。脸上纵横jiāo错的伤疤扭曲起来,让我宛若几yù食人的恶鬼。
男人害怕了。因为脖子还被我卡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我松开手,撤下压在他腿上的膝盖。男人瘫软下来,连连咳嗽。随即,他看也不敢看我,勉qiáng站起来,一边揉着喉咙,一边伸手从行李架上拽下一个拉杆箱。
此时列车已经驶入车站。男人飞快地挤进急着下车的人群,直至走到站台上,才回头给我怨恨的一瞥。
夜深了。
我睡不着。整个卧铺车厢的人都在此起彼伏地打着鼾,而我独自坐在车窗边,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列车平稳而快速地前行,不时有规律地震动。车厢里暗暗的,只有车厢连接处还亮着一盏昏huáng的灯。窗外的夜色浓黑如墨,似乎隐藏着未知的命运,只是它对我的诱惑已不在。此时此刻,我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未来。
右手的中指又有些痒痛,这也许意味着列车经过的地方chūn雨将至。我轻轻抚摸着仅剩半截的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断指末端虬结的伤疤。它似乎是一个印记,将我和过去分割开来。
列车门开了,两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一个是列车员,另一个看不清,但能分辨出是个女孩——大概是刚刚补票的乘客。列车员把那女孩带进一个包厢,嘱咐了几句就打着哈欠离开了。那女孩窸窸窣窣地把行李安置在铺上,拿着一个杯子,走出来张望了一下,就向我走了过来。
“是你啊。”
我抬起头,是白天那个女孩。
“哦。”我不想说话,随口应付道。
女孩从我脚下的保温瓶里倒了杯水,拉下座椅,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女孩向窗外望了望,扭头问我。
“没什么。”我垂下眼皮。
长时间的沉默。但是我知道,女孩一直在盯着我。
“对不起,”良久,女孩又开口了,声音低缓,“能问问你的职业么?”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我抬起头。女孩的脸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见她的双眼闪闪发光。
“我只是……很好奇。”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我曾经是警察,曾经。”
“哦,怪不得。”女孩兴奋起来,上身向我倾斜,“那你一定……”
她在自己的右手和脸上比画了几下,随即就觉得不妥,略显窘迫地看着我。
我无声地笑了笑。
“没关系。”
女孩放松下来,好奇心也被重新点燃。
“反正也睡不着,”女孩手握着杯子,双眼紧紧地盯着我,“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的眼睛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单纯、懵懂、清澈见底。
故事?我拿出一根烟,却没有急着点燃。好吧。
在这个深夜的车厢里,我将把那些故事讲给一个陌生的少女听,也许这不是故事,而是一段回忆。然而,回忆往事并不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qíng。如果可以,我宁愿它们没有发生。也许,吴涵、孙普、杨锦程、肖望、江亚,以及那些牢牢占据着我的记忆的人,你们都希望它们没有发生。
可是,该从哪里讲起呢?
第1章 夜行者
1999年,方木21岁,C市师范大学三年级学生。
9月的夜晚,天气已经很凉了。
这座北方城市正展现出一派肃杀景象。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遍地可见飘落的枯叶,踏上去,有轻微的粉碎的声音。校园里零星点缀的路灯也仿佛比往日暗了许多,无力地在脚下投she出昏huáng的光圈。一个卖茶叶蛋的小贩靠在灯柱上,守着一个行将熄灭的火炉,脚尖无聊地在地上来回蹭着。除了几对散步的qíng侣,校园内罕有人迹。相对于白天的喧嚣,此刻的师大显得安静无比。
铃声在各个教学楼内骤然响起。下晚自习了。小贩也直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把炉火捅旺。几分钟后,成群的学生从自习室里涌出。他们缩着脖子,迎着秋风,大声谈笑着向各自的宿舍楼走去。不时有人互相追逐、打闹,偶尔还传来一阵阵善意的口哨声。女孩子们微红着脸从成群的男同学中穿过,个别胆大的,还回头望望chuī得最响的男孩子,这马上就会引来一阵更大的哄笑声。校园里正呈现出一天里最后的热闹景象。
二舍是一所男生宿舍,也是这所大学里最破旧的一所。根据校史的记载,二舍建于抗战时期,是日本人所建。不得不承认,鬼子的东西质量比较过硬,五十多年来,这座老楼始终矗立于校园,除了有点cháo湿,仍然很坚固。而cháo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qíng,前几届毕业的学生笑谈,这座楼永远不可能发生火灾,人为去放火都点不着。旧虽旧,在住这宿舍的男生眼里,二舍却是个金不换的地方,因为上面来检查卫生的时候,学校永远不会把检查团领到这个楼里,男生们也乐得清闲。在这个到处是垃圾、啤酒瓶子、老鼠的楼里,一群没心没肺的男生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晚上11点半熄灯之前,是二舍最热闹的时候。大家趿着拖鞋,搭着毛巾,端着脸盆,穿梭于公共盥洗室和宿舍之间。走廊里是淡淡的烟味和随处可闻的慡朗的脏话,不时有人趁着对方埋头洗脸的时候在裆里抓一把,引来一阵大声的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