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我说能找到。”
“小兄弟,我问的是,找不到又怎么办?”
石原坐到椅子上,将两只脚搁到桌上,身姿摇来晃去,椅子吱吱作响。
“喂,现在几点了?”石原问没眉毛。
“嗯,大概是凌晨四点。”
“四点。”石原点点头,看着拓实,“知道《快跑!梅洛斯》[注:日本作家太宰治的短篇小说。主人公梅洛斯信守诺言,在规定的三天时间内,克服重重困难换回作为人质的朋友,接受死刑]吗?”
“知道。”
“我想给你二十四小时,但实在等不了那么久,就给你二十个小时,也就是说今夜十二点为最后期限。你要在那之前找到冈部。如果找不到,这妞你就别想要了。哦,或许你现在已经不想要了,那就彻底死心吧。我们也不能老窝在这里。到了十二点,我们就要离开这儿,带着那妞离开。然后,大概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大概,啊!”
“我一定在那之前找到冈部。”拓实说得斩钉截铁。
“行啊,但我属于不信任梅洛斯那一派的,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找。喂……”石原喊的是高个子,“你跟他去,要寸步不离。”
“明白。”
“现在是几点几分?”石原再次问没眉毛。
“四点。”
见他不看钟表就给出回答,石原飞起一脚将身边的一把椅子踢出老远。
“你没耳朵吗?我问你几点几分。”
“啊……是四点零八分。哦,现在是零九分了。”
“那么,还有十九小时五十一分钟。”石原对拓实说,“还是抓紧些好。大阪小姐那儿相比快要打电话来了,我替你告诉她好了。”
“他们两人是不相gān的,可别难为他们。”
“明白。只要你办得漂亮,就什么事也没有。”石原诡笑道。
走出建筑物时,拓实被蒙住了眼睛,估计是不想让他记住这地方。拓实几乎是被高个子推着走的。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阵香味。啊,是饼gān的香味,肚子饿了,拓实心想,还真是一直没吃东西。
他被推上了车,车随即行驶起来。高个子坐在他身边,开车的是没眉毛,两人都默不作声。
“真饿,”拓实说,“先填饱肚子再说啊。”
没人理他。
车停了,眼罩被摘下。他下车一看,这地方有印象,正是他被押上车的御堂筋。
“我等你的电话。”没眉毛说。
“好,我每两小时打一次。”高个子答道。
下车后,拓实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空气中有一股汽车尾气的怪味。天快亮了,可道路似乎仍在沉睡。
“去哪儿呢?”
“是啊。”拓实摸了摸下巴,那里已经胡子拉碴,“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没称呼不方便。”
“我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关系,说说也不要紧。总不能叫你无名氏吧。”
那人瞪起眼睛俯视了拓实一会儿,说:“我姓日吉。”
“日吉?庆应那儿的日吉?”[注:日吉在神奈川县横滨市港北区,庆应大学的一、二年级在那里。]
“对。”
“哦。”拓实想这估计是个假名字,或许他有朋友住在日吉。
日吉看了看手表。“不早点行动,时间可不够。”他语气平板,毫无抑扬顿挫。
“知道。”拓实举起一只手,一辆出租车立刻停在面前。
他们去了上本町的商务酒店。那儿毕竟是拓实他们的窝。尽管他并不认为时生会回到那儿,但或许能找出一些线索。
然而,坏的那方面倒是猜中了,没有时生回到房间的痕迹。他本就没什么行李,没有回房间的理由。
“怎么,走投无路了?”出了酒店,日吉冷冷地问道。
“少啰唆!”拓实坐在路边的护栏上,把手伸进口袋,但马上想到口袋里空空如也。他抬头望向日吉:“有烟吗?”
日吉沉默着拿出一盒七星。拓实挥挥手表示感谢,抽出一支叼上,日吉伸手用打火机给他点燃。拓实点头致谢。
日吉看着手表,估计是在计算何时定时联络。
“你以前也是拳击手?”拓实问道。
日吉用可怕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似乎已经养成不多话的习惯。
“看你这个头,估计是中量级或少年中量级。”
“还有工夫闲聊?”
“我只想稍稍对你有些了解嘛。你也设身处地替我想想——不明不白地就受了这份罪。”
日吉扭过脸去,表示不感兴趣。拓实叹着气吐出一口烟。
时生为什么要突然带着冈部消失呢?不会是冈部要逃走,他去追赶。如果是这样,他肯定会以某种方式与自己联系。去上厕所的杰西什么都没发觉,只能认为时生是主动带着冈部溜走的。
原因暂且不管,时生带着冈部到底想gān什么?他应该知道拓实他们会为此事犯愁。那么,他想尽快联络自己吗?又会和哪里联络呢?竹美那儿?宗右卫门町的BOMBA?那些地方肯定有石原安下的眼线,鹤桥的烧烤店也一样。时生不会注意不到。
香烟快燃尽了,拓实将烟蒂踩灭。日吉看了看他,那神qíng仿佛在说,别磨蹭,快动身吧。拓实倒也不好说再来一支了。
“想到什么了?”日吉依然毫无表qíng地问道。
“还在想呢。”
“你不是一直和那小子待在一起吗?有没有只有你们俩才知道的地方?”
“哪儿有啊?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信,我遇上他也只有几天时间。”
日吉顿时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拓实。“真的?”
“真的。说老实话,那小子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我也不太清楚。”
“放正经些。”
“没瞎说啊,只知道他的名字,也和你们的——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呢!”
“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他是你的亲戚或家人。”
这次轮到拓实盯着他了。“为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盯了你们很长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这样想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朋友,后来觉得不太像。”日吉皱起眉头,将脸转向一边,可能觉得说得太多了。
“喂。”
“怎么?”
“再来一支。”拓实做了个手夹香烟的姿势。
日吉露出厌恶的神qíng,将烟盒和一次xing打火机扔了过去。拓实笑着摸烟,里面只有三根了。
“你一直都抽别人的烟吗?”
“也不是。”
“不,肯定是这样,总想占人的便宜。露出马脚了。”
拓实听了怒火上涌。他扔掉香烟,站了起来。日吉的表qíng丝毫未变,只是嘴角动了一下。看来他相当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