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随便找地方坐吧。”拓实说完便脱去上衣,在厨房的水龙头边洗脸。他嘴里火辣辣地疼。洗完,他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在厨房的地板上躺成了一个“大”字。他全身都疼,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伤得最重。
时生不知所措地在和室中央站了一会儿,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坐在一堆《少年跳跃》杂志上。
“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啊。”他好奇地看着四周。
“破破烂烂的,不好意思。”
“真脏,但还有点意思。”
“什么?”
“怎么说呢……原来你还住过这样的公寓。”时生那还沾着鼻血的脸上绽开笑容。
“可恶!什么叫住过?是正好好地住着呢。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一路跟我过来的?”拓实仍躺着问道。
“想跟来,后来跟丢了呗。我不是gān那个了吗?”
好像是在说手背上放了个大盘子的事。拓实冷哼一声。“突然冒出来,好说是亲戚,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那倒也是,或许谁都会觉得奇怪。”
“那是自然。那么,你既然跟丢了,怎么又找到这里来了?”
“嗯,还依稀记得一些。”
“依稀记得?”
“以前你带我来过啊。好像是去浅糙游玩回来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你说过,年轻时在这里住过。”
“谁说的?”
“谁……”时生yù言又止,随后又道,“是爸爸。”
“啊?”拓实的嘴张得老大,“就算你老爸在这里住过,和有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带的年轻人住的地方,大致也差不多。”
“怕是碰巧了吧。”
“嗯,运气好呗。”
“好什么好?被人揍成这样还好啊?喂,身上有烟吗?”
“没有,我不抽烟。”
“哼,没用的家伙。”
拓实伸手拿过一个空可乐罐,倒过来,从开口处可以看见里边有不少烟蒂。他用手指挖出几个,挑了一个最长的叼在嘴上点燃。这烟蒂应该也是七星的,吸到嘴里却是另一股味。拓实想,这么难抽的烟还是头一次碰到,可他还是继续抽着。
“我也可以提问吗?”时生道。
“问什么?”
“刚才那一伙是什么人?”
“他们啊,是我的同事,今天上午还是。”
“什么工作?”
“下三烂的工作,太下三烂了,所以我不gān了,还揍了他们,他们就来报复。不该在简历上写真实住址啊,随便乱写一个就好了。”拓实喷了一口烟。毕竟抽的是烟蒂,吐出来的烟叶不是正经颜色。
“被揍了个稀里哗啦啊。”
“嗯。”
“为什么不还手?应该能抵挡一阵的,你不是练过拳击吗?”
拓实正要将烟蒂放到嘴边,这时却停下了手,瞥着时生。“听那个人女人说的?”
“哪个女人?”
“少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烟蒂已经短得夹不住了。他掐灭了,再找下一个。
他在拳击馆练习过半年,那是在上高中的时候。从棒球社退出后,他寻找着令自己全身心投入的项目。然而,在领教了已经入门的家伙的厉害后,他大为惊叹,知道自己力有不逮,便放弃了。
“反击一下也好啊。”时生还在说。
“反击一下,他们就更火了,会还我十下。”
“爸……你也大不了五个人啊。”
“我可没那本事。就算我打倒了他们五人,下次就会有五十个来报复了。他们反正非揍我一顿不可,既然这样,不如让五个人揍一顿算了。”
“这样啊。”
“就是这样。不说这些了,你的事qíng我还没好好问呢。”
拓实正说到这里,门锁咔嚓一声被打开了,梳着马尾的千鹤走了进来。她穿着廉价的皮短裙,披着牛仔服。一看到躺在厨房地上的拓实,她那双大而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怎么,跟人打架了?”
“不是。是为了工作闹了点纠纷。”
“纠纷……”她还想说什么,忽见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便将话咽了回去。时生对她点头致意,她也点了点头。
“他叫时生,刚才和我在一起,也挨揍了。”
“哎哟,真冤。”千鹤一脸歉意。
“千鹤,给根烟抽。”
“得先处理伤口啊。”她进了屋,蹲在拓实身旁,摸了一下他发肿的脸颊。
“疼……别摸,快拿根烟来。”
“抽烟对伤口不好。你等着,我去买药。有钱吗?”
拓实将手伸进裤兜。应该有几张千元钞的,可他的手指只碰到几个硬币。他皱着眉头,想起中西临走时说的话:“都被你搅了,今天才没挣到钱,要你赔。”
拓实伸出手,摊开。
“只有三百二十元?”千鹤非常失望。
“对不起,药费你垫一下。”拓实便摸着她的大腿边说。
千鹤“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站起身。“等着,我去去就来。”
“拜托。”
千鹤晃着马尾出去了。
拓实又点着了一个烟蒂。房间里还残留着千鹤身上喷的便宜香水的气味。
“女便宜?”时生问道。
“嗯,”拓实答道,“很不错吧?”
“啊……嗯。”不知为何,时生面露困惑的神qíng,“但不会和她结婚吧?”
“为什么?不能跟她结婚吗?”
“不,也不是。”时生搔了搔头。
“我是准备娶她做老婆的。当然,现在还没有条件。”
“嗯,是吗?”时生垂下了头。
“怎么了?你灰心丧气的gān吗?”
“没有,只是,这样好吗?”
“你凭什么这么说?怎么了?你对千鹤一见钟qíng,这么快就吃起醋来了?”
“怎么会呢!”
“那么,我要和谁结婚关你屁事?别瞎cao心。”
“嗯,是不关我事。”时生双手抱膝,重新坐稳。
拓实仰起上身,忍着疼痛盘腿坐起来,伸手拿过一本《平凡PUCH》翻看着美女图片。艾格尼丝·林[注: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在日本大受欢迎的美籍华人歌手、演员]依然身穿泳装,露出晒得黝黑的肌肤。全脱了不好吗?拓实想,千鹤也不错,可要是胸有她的这么大就更好了。
早濑千鹤在锦系町的酒吧上班。拓实以前曾在那家酒吧对面的咖啡店里做侍应生,千鹤上班前常常去那儿喝杯咖啡。他们就在那儿认识了,很快打得火热。两人第一次做爱是第二次约会回来后,就在这个肮脏的屋子里。当时,由于被褥太薄了,做到一半时千鹤直叫背痛。从此,拓实便养成了在约会前晒被褥的习惯,但也没保持多久,因为后来改成在千鹤家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