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刀之阳面
他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说:“有人私设电台。”
他说:“谁?”
我说:“姓俞的。”
他说:“你是说俞副局长?”
我说:“是,俞猴子想做曹cao,把您当汉献帝耍。”
他说:“他gān了什么?”
我说:“他每天都用电台对您搞暗度陈仓。”
他霍地站起身,看了我一眼,又坐下,qiáng作镇定说:“怎么可能?”
我说:“按常理说是不可能,不过他本来就不想按常理出牌。”
他说他能出什么牌。我说:“他已经把我们保安局一分为二,但还不满足,还要独占鳌头。”他说他这是做梦。我说:“如果有丁大人作后盾就不是梦了。既是电台必有双方,一方是他,你的部下;一方是你的上司,丁大人和李大人,你信吗?”他说不可能!我说:“知道您谨慎,也知道您肯定会有兴趣看,所以都替您带来了。”说着我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沓相片,jiāo给他看。不看则已,一看火浇油,他咬牙切齿地问:“你这都是从哪弄来的?”
我说:“秦时光的狗窝里。”
他骂:“他妈的,又是这个瘪三!”他一把将照片扔到地上……
以后没有一件事qíng是不可以想象的,林婴婴捏着俞猴子的“尾巴”投靠了局长大人,被卢胖子调至身边,表面上是他秘书,实际上是他的第三只眼,是他的“秦时光”,每天的任务就是窃听“宁沪”私语。这时她的身份已神奇到这样的地步:既“亲爱地”扯着卢胖子的臂膀,又“恶毒地”捏着俞猴子的尾巴,两边都有她的视野和触角。第4节
这一个月里,李士武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野夫几乎天天打电话来问:凶手找到了没有。she杀白大怡的神枪手!有一天,久等无果的野夫把李士武叫去他的办公室,见面就丢给他一粒XB12-39狙击步枪的子弹,咬牙切齿地发话:“我的李处长阁下,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告诉你,本机关长的耐心有限,我限你半个月内必须给我找到凶手,否则你就给我吞下这颗子弹!”
半个月一晃眼就要过去,急得李士武走路都打瞌睡,因为天天夜里睡不着觉啊。这天午后,我和李士武吃完饭回来,结伴而行,我想打探一下他搜捕工作进展qíng况,跟着去他办公室闲聊。聊着聊着,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居然就睡过去了。但睡得很浅,我正要起身走,一个清亮的鞋跟声把他惊醒了。鞋跟声由远及近,昏昏然的李士武像熟悉这个鞋跟声似的,特意起身走到窗前看。看到林婴婴从窗外走过,他有一种冲动,想喊她一声,却一直没张口。他似乎在犹豫是喊“小林”还是“林秘书”:喊小林吧,好像jiāoqíng还不够;喊林秘书吧,好像又显得太正规,太乏jiāoqíng了。此时林婴婴刚走马上任新职:卢局长的秘书,李士武在危难之际,其实很想巴结她的。他一直看她走进了办公大楼,看得发呆了,终是没有抓住巴结的机会。
发呆中,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李士武的副官马进,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农民打扮的汉子。
马副官喊:“处座,人带回来了。”
李士武看了那个汉子一眼,皱眉道:“什么人?”
马副官说:“就昨天说的那个人。”
李士武的眼光一下落在那人手上:右手食指。他上前跟他握手,顺便摸了摸他右手食指的老茧,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问他:“叫啥名字?”那人说:“周大山。”人家有事,我自当告辞。李士武却按住我肩膀要留下我,并对我悄声说:“你刚才不是问我凶手找到了没有,告诉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凶手”吗?我心一下紧缩一下,悄悄观察此人。他的穿扮完全像个农民,胡子拉碴,邋里邋遢,身上散发出一股汗酸味。但仔细辨别,似乎又不像个农民,他的目光镇定又机灵,话讲得有条理又有措辞,是见过世面的。李士武从我身边走开,专门坐到办公桌后,皮笑ròu不笑地看着周大山,又问他:“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叫来这里吗?”
“不知道。”
“有人告你用枪打人呢。”
“怎么可能?”周大山急辩道,“长官,我只打野味,从没有伤过人。”
“你上山打野味,进城打人,两不误。”马副官对他嘲弄地说道。
“不可能!”周大山瞪圆了眼,“我从来没有伤过人。”
“你的意思是你打人是误伤的?”李士武似乎心qíng很好,不急于发威。
周大山说:“不可能,我打什么中什么,连百丈开外挂的铜钱我都能打中,怎么可能误伤人?”马副官吓唬他:“别瞎chuī,骗谁呢!”他红了眼,伸直脖子,头一顶一顶地说:“我绝对没有骗你,长官,你们一定搞错人了。”马副官还想说什么,被李士武拦住,他起了身,悠然地dàng开一步,点燃一支香烟,吸一口,惬意地吐出烟雾,对着烟雾里的周大山的人头说:“百丈开外挂的铜钱你都能打中,这么说你是神枪手啰。”
周大山说:“是啊,长官,村里人都这么说,我是枪管里生出来的,要说枪法,绝对没人能比。”
李士武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敢打给我看吗?”
周大山说:“没问题。”
李士武问:“用我们的枪也没问题?”
周大山说:“是枪就行。”
李士武点点头,示意马副官去拿枪。拿来的枪就是德国造的XB12-39狙击步枪。李士武接过枪,递给周大山看,问他:“见过这枪吗?”
周大山迟疑着,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我觉得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头,按说这枪他不应该见过,摇头就是了,怎么就不肯摇头呢。“嗳,问你呢。”李士武提高声音,“发什么愣,说实话,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摇头。”
周大山点点头。
李士武奇怪了,“这么说你当过兵?”周大山又说“有”,又说“没有”,让李士武一下生了怒,拉开发威的架势,指着他鼻头教训他,“抬起头,看着我,给我说老实话,否则老子撕了你的嘴,让你永远说不了话!”周大山这才承认,他是逃兵,打过淞沪战争,开战第一天就逃了。“太可怕了,”他好像又回到了战争现场,哆嗦着说,“第一天我们连就死了四十七个人,只剩下九个人,后来我们都逃了。”李士武对他说的这些明显不感兴趣,而对他“百丈开外的铜钱都能打中”的枪法倒是兴趣十足。“如果你真有这本事,试给我看了,我不但相信你是良民,还要把你招到我的队伍上来。走,还愣着gān什么,跟我走。”
就走了。
我没有去,后来听马副官告诉我说,他们开车上了紫金山,刚下车,李士武一眼看见三四十丈外的大树上,枝头停着一只鸟儿,对周大山说:“看见了没有,那只鸟,试试看吧。”说着叫马副官把枪jiāo给周大山。周大山接过枪,有些犹豫,说:“我没有使过这枪……”李士武gān脆地说:“没事,这一枪就算给你练习。枪嘛都大同小异,给你练习个一只弹夹总行了吧。”马副官说:“这弹夹里有二十发子弹呢。”李士武接过枪,老道地退出五发子弹,又把枪递给周大山,“给你练十五发吧,这五发就是来真的,到时我给你去树上挂个铜钱,要是打不中,你就是骗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