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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

作者:麦家 时间:2022-12-08 17:38:06 标签:麦家


  小林点头说知道了。

  老孙又转头对旁边的小周说:“假宿舍里的灯一亮,你们就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等灯灭了,更要睁大眼睛。敌人要行动,估计一定会等陈家鹄睡了之后。这时,你们一定要藏好,一定不能露了马脚,也不要轻举妄动,要等敌人采取行动后再行动,知道吗?”

  小周也点头说知道。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陆所长打来的,问老孙准备得怎么样。听老孙说准备得差不多了,陆所长告诉他:“我怕你那里人手不够,给你从三号院又调来了一个班的兵力,他们马上就到,全部jiāo给你用。”老孙喜出望外,连声道好,结果遭陆所长一顿批:“你乐什么,你以为是你在搭台唱戏啊,人多就乐。”陆所长帮他调兵来是要他布下天罗地网,做到万无一失,可不想看到他盲目乐观。“我讨厌你这副德xing,八字没一撒就瞎乐乎。”陆所长训斥道,“你给我听着,我不要尸体,一定要抓活的。”

  老孙知道,萨根亲自来作案的可能不大,要把他揪出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抓到活物,让狗咬狗把他咬出来。老孙想这是个常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放下电话,耷下眼帘,掩蔽了委屈。默然一会儿,他微睁着眼踱出办公室,来到大门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人马。郊区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宁静,徐徐chuī来的夜风中充满了山野的气息和稼穑成熟的香味,漆黑的夜色里,除了偶有几声来自远处农家小院的犬吠外,间或有神秘的光源在山林间明灭。

  没有十分钟,新的人马——九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从一辆卡车上跳下来,被老孙分散隐匿在茫茫的黑夜里。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等待中。然而,让老孙没有想到的是,他带着那么多人,守死了敌人可能出没的每一个地方,接连守了两个晚上,被服厂内外都清风雅静,不见敌人出动。第三天晚上,天气特别晴好,一轮明亮的满月高悬空中,把被服厂周围的道路、田野照得一片白亮。

  亮堂堂的月光下,大家的心却比隆冬的黑夜还要黑暗。在五号院里已经坐不住的陆所长赶到被服厂,对着满天满地清亮的月华哀叹道:“天公不作美,看来今天晚上又要空守一夜了。”

  老孙带着他往陈家鹄的假宿舍走去,一边说:“会不会是他们识破了我们的意图呢?”

  “这要问你啊,”陆所长说,“你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我们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要你的行动是严丝密fèng的,没有破绽,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会不会是惠子……”

  “她怎么了?”

  “她下不了手,”老孙说,“你不是说,她和陈家鹄很相爱吗?”

  “如果她跟萨根是一伙的,那么这种相爱就是假象。”

  “哪里还有如果,不是已经肯定了吗?”

  陆所长突然站下来,望着远处被树影罩得黑乎乎的陈家鹄的“宿舍”,思量着说:“那天你说她和萨根一起来被服厂找陈家鹄时,当时我确实由此认定惠予就是间谍,但后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老孙问。部下最怕上司改变想法。

  “我一直在想,”陆所长说,“如果她和萨根是一伙的,他们就没必要找汪女郎假冒陈家鹄的妹妹去邮局打听地址,她完全可以亲自去嘛。她亲自出面比谁都合qíng合理,你说是不是,何必多此一举呢?”

  “可……如果她跟萨根不是一伙的,怎么会和萨根一起来找这儿呢?”老孙皱着眉头说。

  “有可能她被萨根利用了。”陆所长心事重重地说。

  老孙想了想,又提出异议,“如果她跟萨根不是一伙的,她应该偷偷来会陈家鹄才对。”

  陆所长摇头:“这没有必然关系,半夜三更的,她一个女人家,又人生地不熟的,即使想来也不一定敢来,敢来也不一定来得了。”

  老孙犹疑地看着所长:“难道你认为惠子不是间谍?”

  陆所长说:“也不能完全认定,看以后事qíng的发展吧。我想,这次行动怎么都会有个结果的。”说罢,两人径直往后边的小院走去。一进院门,他们就看见石永伟一个人在明晃晃的院地上踱着步,仿佛在想着什么。陆所长走上去跟他打招呼,“石厂长,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多耽搁一两天。”

  “没事,”石永伟淡淡地说,“就怕你们要钓的鱼不来咬钩。”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钓鱼?”陆所长一阵惊诧,死死地看着他,“有谁给你说了什么?”

  “谁也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你去那个房间了?”

  “就在围墙外面都能看得到。说实话,上次你们给陈家鹄送子弹,我就预感到他以后会有很多是非。是不是有人想陷害他?”

  虽然老孙知道自己并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但怕他看到了太多,说出来难免会让领导不悦,给自己找麻烦,便cha话:“你放心,我们都在保护他,他不会有事的。”然后有意把话岔开,问他:“哎,听说你有两个哥哥在军队里。”

  石永伟点头,叹了口气说:“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音讯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说不定都牺牲了。”陆所长听了,不觉一惊,久久看着他,问:“你父母亲呢,都健在吧?”问得石永伟顿即变得黯然神伤,沉默半晌才答:“父亲给鬼子炸死了,就在来重庆的路上。”真是问错话了,陆所长连忙向他道一声对不起,随后又问:“你现在重庆有亲人吗?”石永伟扭头看了看屋里,“有,母亲和一个小妹,都睡了。”

  既然老人家已睡,陆所长觉得不便久留,便告辞离去。石永伟却追出来,有些迟疑地望着两人,yù言又止,到底还是言了,“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家鹄究竟在你们那儿做什么?”看老孙转头望着陆所长,石永伟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跟人说的,我保证。”陆所长盯着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说,希望你也不要再找人去打听,后会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其实是不敢回头,怕石永伟再向他求qíng。

  陆所长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是他们一生的永别。毫无疑问,如果知道这是永别告诉他又何妨呢?从他们分手后,石永伟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几个小时。对一个即将离世者还如此决绝,使陆所长事后愈发地感到无地自容。为什么陆所长要握着石永伟冰凉的手号啕大哭?因为他想求得石永伟和自己的原谅啊。

  月华似水,天高气慡,凉慡的晚风惬意地chuī拂着,远近的山野、竹林、农家无不浸融在这清风明月里,宁静柔媚,如诗如画,美得有些让人心动,又让人心悸。皎皎明月,宜于对酒当歌,吟诗作画,谈qíng说爱,但显然不是杀人越货的好辰景。陆所长与老孙从后院绕出来,明亮的月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得结结实实,铺在地面上,仿佛是有重量似的。陆所长料定今晚敌人不会有行动,对老孙jiāo代一番,走了。送走陆所长后不久,老孙回到办公室,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小周从外面匆匆闯进来,说外边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刚才被服厂西面的树林里突然溜出两个人影,分头顺着围墙在磨磨蹭蹭地走着,那样子不像在散步,也不像在偷窥什么,倒像在地上找寻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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