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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2

作者:麦家 时间:2022-12-08 17:39:38 标签:麦家


    你还记得吗?你在临走前,嘱咐我要我勇敢面对暂时分离的痛苦,并对我吟了一首正冈子规的俳句:痛苦难忍的时候,定有幸福在暗中靠近。我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周而复始的望眼yù穿和按部就班的忧心忡忡之后,幸福真的就来临了。

    你可以想象,当我从医生口中听到那不啻观音菩萨玉旨纶音的诊断的时候,一朵绚烂的礼花顿时噼啪炸开了我的胸膛,那一瞬间,所有的美和所有的善就像富士山下的樱花一般在chūn风中尽qíng怒放,温柔的快乐在细腻地闪烁,如同你我在一起的时光,如同天上无瑕的星星。我不由闭上了眼睛,近乎眩晕中,就看到了你喜不自禁的模样,仿佛窗外的阳光一般暖人心怀。

    对了,跟我们一样高兴的还有家里人。你知道吗.爸爸妈妈现在对我比亲生父母还要好,大哥和小妹对我也更好了,我感觉我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温暖的家庭中,是血融于水的融入啊。啊,家鹄,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世,就给我带来了如此多的幸福和安心,除了感激上天的眷顾和你的爱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说,但我相信你什么都听到了。

    当然还有遗憾,就是你不在我身边,不能与我分享这份幸福和幸福的幸福。家鹄,我真的好想好想与你一起分享这一切的幸福啊,你快回来吧。我现在的期盼比以往更加热切,因为多了孩子的一份。我与孩子一起,分分秒秒期盼着团聚的时刻能够早日到来,期盼着看到你gān净的布鞋,修长的手指,明朗的前额,甜蜜的微笑…一衍了,惠子,别那么费劲了,你写得再多、再深qíng、再感天动地都将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封信的内容注定陈家鹄是看不到的,什么信都可以放过去,这封信绝对不行。

    这是一剂毒药!

    陆所长只扫了一眼,将它撕了个粉碎。

    这是所长第一次撕惠子的信,让一旁的老孙觉得异常,“她说什么了?”

    陆所长没好气地说:“她说你要赶紧下手,有新qíng况了。”让老孙听了一脸茫然。“她怀孕了!”陆所长把撕毁的信扔到脚下的纸篓里,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盯着老孙,“你觉得这孩子能出世吗?”

    “不能。”老孙已经明白,坚决地说。

    陆所长断然说:“这孩子一旦出世,陈家鹄就永远是鬼子的女婿了,孩子会像树脂一样把他们粘连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还能不明白吗?“明白就好,快去处理。”陆所长站起来,面色yīn沉地对老孙说,“要知道,这是一个魔鬼炸弹,定了时的,时间会让它越来越大,大到瓜熟蒂落时你就完蛋了,收拾不了了,还是趁早处理吧。”

第六节

    中国有句老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家鸿曾有一儿一女,哪知道从南京到重庆的逃难路上,一对金童玉女,还有他们的妈妈,都被敌机炸死了。家鸿本人也受了伤,成了独眼龙,半个残废人。转眼事过境迁快一年,母亲曾多次明的暗的想给他张罗一场新婚姻.但家鸿似乎被悲痛击垮了,整日沉浸在不能自拔的悲痛中,碌碌无为,心如死灰,对母亲的期望不闻不顾。他的心死了,只留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一颗被仇恨碾碎的心,不论在电影上还是报纸上,只要看见日本人他就会气得咬牙切齿。想到家里有一个日本人,他就不想回家。回到家里,就老躲在楼上,尽量回避与惠子碰见。碰了面,他总是有种冲动,想破口骂人,想踩她的影子。过分的悲痛让他失去了基本理智和正常生活的信念,他对老孙凭空编织着惠子的一个个罪状,心里充满隐秘的期待。不用说,现在的他,更乐于为这个家庭赶走一个女人,而不是再迎接一个。

    家鸿的这个样子,其实是放大了两位老人对惠子“现状”的欣赏和爱戴,他们是那么想让她尽快生个宝宝,以续他们陈家的香火。所以,惠子怀孕的消息不仅成了这家里的头等喜事,保胎也成了他们的头等大事。

    这天惠子下班回来,见母亲正在庭院里托着一个笸箩在拣米中的石子和稗谷子,就丢下拎包,跑上来蹲在母亲身边准备帮忙。陈母赶紧将她拉起来,不无怜爱地埋怨她,说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能这样蹲着。惠子甜蜜地笑着,说没事.,陈母嗔怪道:“等有事了还来得及?快坐下吧,好生休息着。以后啊,烧饭买菜你就别管了,我管得过来。”惠子说她没那么娇气。陈母说:“你不娇气孩子娇气,妈是过来人,知道厉害,前四个月的身孕最难养,一定要多注意,这可是咱们陈家现在的骨ròu哦,你没看这两天老头子高兴的样子,从来不上街买菜的,现在也提着菜篮子陪我去买菜,我心里呢也像喝了蜜一样,甜着呢。给家鹄写信了吧?”

    惠子点头,说:“写了。”

    陈母望着惠子,美美地笑着,“他看了信后,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了什么样子呢。快三十的入了,也该当爹了。下午老头子还在跟我说,怕你上班累着,gān脆不要去上班了。”惠子说没必要,她上班很轻松的,就在办公室里坐着,没什么事。陈母疑惑地盯着她,问:“萨根先生真的没事了?那老板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吗?”

    惠子笑道:“妈你放心,老板对我和萨根叔叔都好着呢。…

    坐在屋檐下看报的陈父已将她们的话都听进了耳里,这时禁不住走过来,高兴地说:“没事就好,你们好着,大家都好着,我们也就放心了。这个家鸿啊,也不知从哪里听来那些鬼头鬼脑的东西,害得我们都瞎担心了一阵。不过现在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有些谣言乱传也正常。”说完又坐回到屋檐下,戴上老花眼镜,看起了当天的报纸。

    连日来萨根有事没事总往外面跑,重庆饭店,国际总会,戏院,电影院,大街小巷,走家串户,所到之处,全是一副大摇大摆、四方招摇的模样,不是跟这人招手,就跟那人点头,如同全重庆的人都是他家祖上的。

    这就是萨根的老jian巨猾了,你们不是怀疑我是间谍吗,在重庆有同伙吗?他便有意跟些莫名其妙的人嘻嘻哈哈,打qíng骂俏,搅浑水,让人摸不着头脑。相对之下,重庆饭店他还是来得最多,咖啡馆,酒吧,前台,车行,七转八转,转到最后,总是负不了要去见见惠子。

    他频繁出入惠子办会室,自有用意和目的。

    这天,萨根在酒吧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调笑一阵后,又径直去了惠子的办公室。惠子见他最近老是来找她,还嬉皮笑脸的,有些烦,便直通通地问他怎么又来了。萨根却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说:“想你呗,就来了。”惠子调侃道:“想我是假,想这楼里的某一个女人才是真的。”萨根哈哈大笑,径自坐到惠子对面,故作神秘说:“你无法获知我内心真的在想谁,但我却知道你在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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