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2
“谁?”
“陈家鹄。”
“这人人都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是不奇怪,可换个角度看又太奇怪了。”
惠子挑着弯弯的细眉,狐疑地望着他。萨根见她上钩了,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你们俩同在一城,日夜相思且不说,现在陈家鹄出了这么大的事,单位都没了,被炸成了废墟,你却只能闻其音而不见其人,就算是落糙为寇嘛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神秘,这还不奇怪吗?”惠子顿即沉默下来,脸上的表qíng变得非常复杂。萨根见他的话触动了惠子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便进一步往他所要抵达的彼岸潜行,说:“我不相信你最近没有见过陈家鹄,你们一定见过面.只是不能对外公开而已。当然,这些我能理解的,惠子,要知道你叔叔是见过世面的人。”
“你理解什么,”惠子抢白道,“我真的没见过他,就通过一个电话;”
“哦,对了。”萨根一拍额头,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我竟忘了,你们既然通过电话,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我就一定能帮你打听到他的新地址。”
“我也不知道他电话号码,是他打过来的。”
“嗯,确实搞得很神秘,那你们最近还通信吗?”
“信通的。”
“地址呢,变了吧?”
“没变,还是那个信箱。不过……”
“不过什么?”
惠子便如实回答,最近她已有好几天没收到陈家鹄的信了。萨根嘿嘿笑了起来,“既然没收到信又怎么会知道地址没变呢?”惠子撅着嘴说:“我是说最近这几天,不是从来没有,我们通电话后他给我来过信的。”随后便瞪着萨根,满脸疑惑地问他,“你老是打听家鹄的事gān吗?”
小意思,难不倒我的,萨根嬉皮笑脸地说:“我的惠子,这要问你啊,你开口闭口都是家鹄家鹄的,我这不是投你所好,跟你找话说嘛。”
惠子白他一眼,心里满是欢喜。萨根接着说:“我这也是关心你,我怕你一个人在这儿,无亲无故,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想跟你多说说话。”惠子白他一眼说,关心她的人多着哪。萨根明知道她说的关心她的人是陈家人,却故意偷换概念,瞪着双眼惊奇地说:“怎么,有很多人在追求你?这也难怪,我们惠子这么漂亮,到哪里都免不了被人追求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国际大饭店。据说这里的人都好色得很哪,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你说什么,没有的事。”惠子嗔怪地看着他,脸上红晕微起,看上去好似一朵娇羞的玫瑰。萨根却直直地盯着她,“我可说的是真话哦。”惠子不满地嘟囔道:“还真话呢,鬼话!”说着有意支开话题,“哎,你最近好像很闲似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整天在外面转悠啊。”
萨根哈哈大笑,慡朗地说:“不是有人传说我是日本间谍吗?我就是要有意多出来走走,辟辟谣。你想,我要是像他们说的还能这样到处晃悠吗?”惠子不觉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你这人,就是鬼心思多。”萨根笑吟吟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其实他心里是有话的,他想说:我要是不多几个心眼,我还能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混下去吗?说不定脑袋早就搬家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第七节
其实陈家鹄最近不给惠子写信是有意的,他破译了特一号线密码,应该奖赏他回一趟家。他想,反正很快要回去,便有意不写信,想惠子按时收不到信一定会觉得异常,多一份忐忑和挂念,然后有一天他却突然站在她面前,那效果一定很刺激人。陈家鹄就是这样,喜欢在平常的生活中制造一些乐趣。他和惠子第一次相约去京都旅行,在赌馆面前那次赌钱就是这样,把惠子吓坏了,当然结果是乐坏了。
一天。
两天。
三天。
回家的“奖品”迟迟没有兑现,陈家鹄等得心焦气躁,这天晚上,终于忍不住给海塞斯打去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海塞斯在电话上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跟你面谈。”
陈家鹄一听这口气,知道qíng况不妙。海塞斯带来的果然是坏消息:陆所长不同意。如果面对的是陆所长,陈家鹄的牛脾气一定会冒出火星子,但对海塞斯他还是有忌讳的,没有发火,只是发了一通牢骚,且主要针对陆所长。在他看来,事qíng肯定坏在陆所长头上。
海塞斯告诉他:“这事你也不要怪陆所长,他是想给你机会的,专门为此去找过杜先生,是杜先生没同意。这种事只有杜先生恩准才行。”
“他也管得够宽的,就这么一点屁大的事都要管。”陈家鹄没好气地说。
“你别急,还有机会。”海塞斯安慰他,“刚刚我接到通知,明天晚上杜先生要请我们吃饭,到时我再为你争取一下吧。放心,我一定要争取的,否则我就愧对你啦。”
杜先生怎么会突然想请他们吃饭?
事qíng是这样的,陆所长觉得既然海塞斯有言在先,最好还是兑现为好,于是下午他去找杜先生,希望杜先生恩准。杜先生不同意,他不甘心,替陈家鹄说好话,说得古色古香的——就是为了冲淡说好话的嫌疑。陆所长说:“都说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他下山没几天就如此这般的一个飞跃,怕是有百步吧,所以教授说他是匹千里马,实不谬矣。不过,可惜他这个功劳只能记在海塞斯头上。”
“为什么?”
“他名不正言不顺啊。”陆所长说。
杜先生听了连连摇头,叹息起来,但似乎是受了陆所长的文言感染,话也是说得半文半白的。“是啊,如果他那日本女婿的尾巴不除,怕是要‘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你要立刻想办法,不要让一匹千里马被一只害群之马给拖死了,埋汰了。”陆所长知道杜先生在说惠子,告诉杜先生,已经给老孙安排下去了,让首座放心即是。
大人物是容易心血来cháo的,临别之际杜先生突发奇想,说:“你这回去不免要被教授责难,他答应人家的事你成全不了他,一定会怪你没本事。这样吧,明天我在渝字楼请他们吃顿饭如何?”
陆所长脸上笑出一朵花,“这当然是最好的。”
杜先生说:“那你就去安排吧,明天晚上,我正好没事,好好犒劳犒劳他们吧,也算是个弥补嘛:”
如果说重庆饭店是个妖艳风骚、放dàng不羁的洋女人的话,渝字楼则是一个宁静端庄、温婉典雅的东方闺秀,两者在建筑、装饰、摆设甚至是气味上,都是截然不同的。重庆饭店豪华奢靡,张扬喧哗,充满着qiáng烈的异域qíng调和ròuyù气息,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外国人刺鼻的香水气和浓重的体臭味。渝字楼则有不同,它是一座传统的“走马转角楼”式的中国建筑,主体为青砖白fèng,多有附体,前庭后院、假山、曲径、回廊、花窗、屏风、盆景、字画,应有尽有,古朴又不失雅致,含蓄又不失富贵,就连流动的空气也是清新慡快的,从每一扇dòng开的雕花窗户里徐徐chuī入,带着一种幽幽的花香和一种淡淡的茶水清气,满楼飘d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