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门诊楼
科长锁着眉头想了想:"不走了!"
"啊?"老K尖叫起来,我心中一阵窃喜。
科长开始为自己的英明决定作出合理的解释:"今天是我们工作的第一天,为了保证我们今后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今晚我们必须留下!"科长凭借着丰富的讲话经验首先为自己的演讲做好铺垫,然后继续道,"良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今天我们必须要开好这个头,不论有多大的困难我们也要迎难而上。再说了,事实证明也没有什么呀,只不过是个别人在这里人吓人而已嘛!"大家都盯着老K抿着嘴笑。
"今天晚上就是睡不着觉也要在这里盯着,我们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会有那个……什么出现。再说了,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同志们要相信,正义终究要战胜邪恶的!"科长思路混乱的演讲结束了,不过这的确是我自认识他以来听到的最jīng彩的演讲,有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味道,只可惜没有雷鸣般的掌声加以配合。
科长是站在领导以及工作的角度来讲的,老K无话可说,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表qíng痛苦地暗骂世道不公。
科长的英明决定让我的内心一阵接一阵地激动,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qiáng忍着幸福感陪着诸位弟兄做唉声叹气状。
趁着休息的空当,我摸出了手机给梁希松回复了一条短信:科长刚才说了,今晚留下。
刚要收起手机,我有些纳闷,便又回复到:问这gān吗?
对方回复:没什么,随便问问,不要害怕,女鬼不会来的!
我漫不经心地回复:这我知道,我是无神论者!
对方回复:我只是说今晚不会!
我倒吸了口凉气,急忙回复:你的意思是说,真有女鬼?
这次对方只回了两个字:呵呵!
我还是坚持不懈:你是承认了?
这次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我怀疑对方不准备回了,正准备再补问一遍,突然手机又响了:我只是猜的,有些事qíng是急不来的,结果需要等待,要有耐心,我和你一样也是一直在等待。
我无话可说,回道:谢谢!
这时候老K实在忍无可忍了:"怎么回事?这么多短信,是不是真遇见女鬼了?"
我没好气地道:"是!"
十三、守夜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竭尽全力地消磨着时间,因为一旦手头无事可做,无尽的恐惧便会蜂拥而至。留下过夜绝对不是个理想的选择,现在包括力挺科长决定的我也开始这么认为,科长这个决定的顺利贯彻实施,充分说明了我们这个集体其实是一个团结一致并且异常理智的集体,如果要想今后在这里顺利工作的话,今晚的留下非常必要。何况,科长毕竟是领导,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又危险重重的环境里,无条件地服从领导是非常有必要也是绝对重要的。
科长提议打地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举手赞成,因为大家已经做好了一夜不眠的打算,看来大家对科长的决定的无条件服从彻头彻尾地感动了科长,他一再坚持将自己的地铺打在门口。他的良苦用心一目了然,但我死活不同意,我认为今天这个决定的顺利实施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我年纪轻轻的总不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为自己站岗放哨吧,其余的四人对我们两人的争执置若罔闻,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恐惧状态。
夜幕降临,掩盖了周围可能存在的一切光亮。
趁着大家准备休息的空当,我有必要cha一句,介绍一下医院的地理位置。
医院位于城市的西郊,基本接近城市边缘,周围原本是几家国有工厂,后来有的倒闭,有的搬迁,基本只剩下一些破旧废弃的厂房。所以从地理位置上来分析,医院四周的状况可想而知了,我们几人的处境更是一目了然,就像茫茫海面上漂浮的一叶孤舟,海岸上的灯塔遥不可及,并且周围充满了惊涛骇làng,随时就可能将船打翻,我们也会随之葬身海底。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客观困难,那就是医院没有电。倒不是害怕孤魂野鬼偷电用,而是担心比孤魂野鬼还要胆大的人来搞破坏,"挖社会主义墙脚"。据说电力局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好像某家工厂关门时没有及时将电源掐断,没多久便滋生出一家地下加工窝点在夜以继日地làng费国家资源,搞得电力局非常被动,所以这次电力部门当机立断将电给掐了,据说掐的时候人还没撤光呢!
总不能让本来周围就风高làng急的小船一团漆黑吧?科长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让老K出去买饭时捎回来一包蜡烛,现在全部派上了用场,十支蜡烛一起熊熊燃烧,这是老K的主意。
"不行!"科长并没有被这壮观场面感染,而是透过现在看到了将来,"先点上五支,十支一起点万一半夜里烧尽了怎么办?"于是五支一起撤了下来。
昏huáng的火苗无规则地跳动着,似乎整个屋子里的一切人、物一起跳动,包括这些人、物的影子。在我看来这qíng景比黑灯瞎火还要恐怖,但我没有将自己的这一想法说出来,生怕老K会带头大哭起来。
房内房外都静悄悄的。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房内房外各有两种声音。房内是六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房外是风声和树叶摆动碰撞的声音。秋天的风是极不规则的,时有时无,时大时小,有的时候你认为已经停了,但突然它又会chuī得窗户声声作响。地上的落叶亦不示弱,总是借着风的突然出现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的存在,有好几次一团落叶被风chuī起,一下打在玻璃上,惊得老K一跃而起,惊恐地问道:"谁?"
这样几次反复折磨得大家筋疲力尽,最终科长忍无可忍了,哀求道:"老K呀,不要折腾了好不好,不到天亮我们几个非被你活活吓死不可!"
老K老实了许多,他非常明白,万一我们被他吓死了,他只有死路一条了。半夜,我的困意来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我睡眼蒙眬地望着他们:"我可要睡了!"
他们全都瞪大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一脸的羡慕,他们实在无法理解我哪来的困意。当然,此时此刻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白天梁希松的那条短信给我吃了定心丸,他说过今晚不会发生什么!
我觉得很有必要相信他的话,从第一次看到他时我就有这种感觉,具体原因也说不清楚。但我确定,对于这里发生了的或者是正在发生着的一些事qíng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加以证明,现在他就一直在寻找证据,就这样想着,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我所有的梦都杂乱无章,有的人冒出来还没说完一句话就不见了,比如梁希松;有的人老是在我耳边唉声叹气,比如老K。但有一双眼睛从头至尾一直在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的主人不言不语,不动声色,我想靠近她时,她就飞快地向后退去,但当我转过身来时,她似乎又一下站在了我的身后,眼神凄切哀婉……
突然间,我感到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有人急促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混乱的意识立刻被科长和老K的笑脸取代:"小伙子,该起chuá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