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
“但我的脑动过刀子,就算极微小也还是有可能发生变化吧?”
听我这么说,博士面露难色:“科学家不能说可能xing为零,即使它无限接近零。”
“无法解释我最近的心境变化吗?”
“不能。不过你刚才说得挺好,环境变化——没错,就是它。就算没做手术,它也会如神的启示一般出现。”博士说到这儿,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说了两句,转身问我:“我可以离开五分钟吗?”
“请便。”
他出去之后,我琢磨着刚才的话,觉得他撒了谎。很奇怪,身为实验对象的我在叙述重要信息,他却毫不重视。我很难理解身为科学家的他竟然持这种态度。
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近他的书桌,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和文件夹,大概拿过来看也不知所云。
我的视线停在一个似曾相识的薄文件夹上,便抽出来打开,果然,里面记载着给我供脑的捐赠者资料。对关谷时雄这个名字我还有印象。我从纸篓里捡起一张废纸,记下了关谷时雄的有关信息,特别谨慎地抄下了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不许打探捐赠者的qíng况——这是堂元博士的命令,但现在的qíng况已经不容我多想。
博士回来了,刚好五分神。这时我已经坐回原处。
“若生把你的测试结果作了电脑分析。结论是,非常正常,丝毫不用担心。你还是原来的你。”他并没显得多得意,只是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qíng。
“能让我看看分析结果吗?”
博士略显惊讶地皱起眉头:“不相信我们?”
“我只是想亲眼证实一下,心里很不安。”
“没必要。再说就算看了你也理解不了。只是罗列着一堆枯燥乏味的数字。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心qíng,这样吧,我们去把它整理成你能明白的形式。”
‘拜托了。”我微微点头,抬起眼睛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躲开了视线。
【堂元笔记 5】
七月一日,星期日。
必须尊重测试结果,这是科学家应有的态度。
成濑纯一的人格发生了变化,这无论从哪饿角度来看都显而易见。我们正在构建理论来解释这种变化。
与初期阶段相比,心理测试和xing格测试的结果都有了很大变化,本人自己觉察症状也是理所当然。
问题是今后怎么办。我们的々理论尚未成熟,很大程度上得根据电脑分析去推测。未来不可预测。
成濑纯一正在变身。
18
久违地有了面朝画板的yù望,却并非想画画,而是想着这大概是回到原来的自己的一个契机。事实上这非常痛苦,以前曾经那么让我快乐的事,现在却只能让我心生焦虑——意识到这一点,又生新的痛苦。
我画的是定格在窗框里的夕照和窗边杂乱的书桌。并不是这样的景象吸引我,只不过没找到其他可以画的对象。什么都行,重要的是拿起画笔。
这周已经过去了四天,至今为止表面上平安无事。上班的日子也还太平,这大概是因为大伙儿都躲着我,自己也尽量不和别人接触。
这几同我明显神经过敏,在意别人的一举一动。在厂里看到别人懒散怠工或听到不可救药、俗不可耐的对话,心里会无明火起,恨不得用扳手或榔头狠砸他们的脑袋。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别人的缺点呢?
可怕的是这种想法有可能变为现实。我也不敢保证哪天会不会再产生想拿刀刺臼井悠纪夫那样的冲动。
前几天从堂元博士那儿回来的路上,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都是关于脑和jīng神方面的。这几天,睡前的两小时我都在看这几本书,想探究自己身上出现那些qíng况的缘由。
比如,昨天看的书里这么写道:
“过去人们相信脑里存在着神或灵魂等超自然的东西,它控制着人,但事实上脑只由物质构成,脑的一切功能应该能用物质的相互作用来解释,这一点与电脑没有区别,只不过电脑的基本功能是对命题给出一对一的答案,而人脑从理论上说是不完全的粗略的系统。可以说,这区别才是人脑创造xing的原点。此外,因为构成脑神经系统的神经细胞具有可塑xing,学习和经验会改变神经系统。而电脑所具的学习能力仅限于软件范围内,硬件自身不会改变。也就是说人脑和机器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人脑为了发挥机能,会让自身产生变化。”
“变化”——这个词在我心里回响,用这个词表达自己现在的状况再合适不过了。变化,而且是无可名状的巨大变化。只是,这变化因何而起——对这个疑问我还没找到满意的答案。过去还未曾有过我这样的临chuáng病例,所以书上也找不到答案。
可我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找到突破口。画画这一招虽说幼稚,也算是可行的对策之一。
但……我看着画板发呆。手在动,却没有从前那样的热qíng,这是为什么呢?当画家这个从前的梦想现在好像已经和自己无缘。
我放下铅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帐纸,上面写着在堂元博士房间里抄来的捐赠者住址和电话号码——关谷时雄,他父亲好像在开咖啡馆。
堂元博士否定了,可那个问题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捐赠者的影响。如果xing格爱好不再像原来的自己,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它们来自捐赠者。对于这种可能xing我无法像博士那样一笑了之。
我要去关谷家看看。了解一下关谷时雄,也许会明白些什么。
收起纸条,我再次拿起铅笔。不管怎样,现在把能做的都做了吧。
我qiáng打jīng神,总算把简单的素描画完。这时,门铃响了。
是阿惠。“晚上好。”她笑吟吟的。
“晚上好。”我一边说一边感觉到困惑。好多天没想和阿惠见面,是我现在的真实心qíng。脑中浮现出上周六约会时的qíng景,我希望感觉不到以往的快乐只是在那一次——大概是这种心理在作怪,我爱理不理地脱口而出:“什么事?”
刹那间,她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眼神开始摇晃,完了!我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晚了。果然,她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打搅你了?”
我后悔了,真是失言了。为消除她的不安,我不得不qiáng装笑脸。“没有的事。我刚好在休息,也正想见见你呢。实在是太巧了,所以吃了一惊。”我对自己能这么言不由衷感到厌烦,不能说得更自然些吗?“你还好?”
“嗯,挺好。工作有点儿忙,这两天都没跟你联系……能进去吗?”阿惠把两手背在身后,探头看向屋内。
“啊,进来吧。”
她一进屋马上注意到了画板。“呀,你在画画哪。”
“只是消遣,不是认真在画。”这么找借口是因为前几天我跟她说过,自已最近不画了。
“开始画不一样的东西了呀。”她盯着画板,“你说过不喜欢风景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