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纸
还是希望你好好gān,而且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你的能上大学。虽然很多人说,现在不再是学历社会了,但我看还是学历社会。直贵的脑子比我的好多了,应该去上大学。
不过,一边工作一边上学大概非常辛苦,我说的是不是梦话,我也搞不清楚。
不管怎样,我在里面会好好gān的,直贵也努力地gān吧!
下个月再给你写信。
武岛刚志
直贵坐在公jiāo车的最后一排,读着哥哥的来信。坐在这里是因为不必担心有人从后面看见。公jiāo车开往一个汽车制造公司的工厂。他并不是那个工厂的职工,只是属于一个和那工厂有合作关系的废品回收公司。说是公司也是虚名,据称事务所在町田,他根本没去过。第一天上班被指定的地点,就是这家汽车公司的工厂。两个多月了,除周末外每天这样的出勤。手上的皮磨厚了,原本白白的脸也晒得黝黑。
但是,能找到工作就是好事,他这样想。而且他后悔没早点这样gān。要是早这样gān就好了,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警察来通知的时候,直贵正在家里准备做饭。因为他要靠哥哥养活,做饭自然是他的事。虽说从不觉得自己做得好,但刚志一直说好吃。
“将来跟你结婚的女人算是幸福了,不用担心做饭的事qíng。不过你要是结婚了,我可惨了。”刚志总是开玩笑说。
“哥哥先结婚不就得了。”
“那是,有这个打算,不过顺序乱了的事儿经常发生。而且,你能等到我找到媳妇再结婚吗?”
“不知道,那事儿还早着呢。”
“是吧,所以才害怕呢。”
这样的对话两人间重复过多次。
打电话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直贵到现在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自称是深川警察署的。也许是冒名的,现在已经没有印象了。因为其后被告之的事实给了他太大的打击。
刚志杀了人?根本不能相信。哪怕怀疑是他gān的都肯定搞错了。实际上,直贵在电话里也是这样跟对方说的,扯着喉咙喊的。
可是,对方慢慢地说,本人已经全承认了。直贵听到对方的声音,与其说冷静,不如说是冷酷。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根本不明白。直贵一个劲儿地问对方,为什么哥哥要gān那种事?什么时间在哪儿gān的?杀了谁啦?不过对方什么都没有明确回答。对方好像只是想通知:武岛刚志因涉嫌抢劫杀人已经被逮捕,要向弟弟了解qíng况,请直贵马上到警察署来一趟。
在深川警察署刑事科的一个角落,直贵被两个刑警这个那个地问了许多,对他的提问对方却没怎么回答。所以直贵还是搞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刑警不光是问刚志的qíng况,直贵的事也问了不少。成长过程、平常的生活和刚志说过的话、将来的打算等等。直贵过了好几天才弄明白,被这样没完没了询问的,都是跟犯罪动机有关的事qíng。
等被询问了一遍以后,直贵提出要见刚志一面,但没有获得许可。晚上很晚的时候,警察才让直贵回家。他不知该做点什么,也没有睡意,在绝望和混乱中抱着头过了一夜。
第二天,直贵没去学校,而且是无故缺席。因为如果打电话去,不知道该怎样说。
过了一夜他仍然不能相信。虽然一会儿也没睡着,但他总觉得他做了一个噩梦。窗帘关着,他抱着膝盖在房间的角落里缩成一团。他觉得一直这样待着的话,时间并没有流逝,可以继续相信那只是个噩梦。
可是,到了下午,一些事qíng将他拉回到了现实。首先是电话。他想也许是警察打来的,接了以后才知道是他的班主任,一个叫梅村的四十多岁教国语的男教师。
“看了早晨的报纸。那件事,是真的?”
“是我哥哥。”直贵直率地说。那一瞬间,直贵觉得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的,支撑自己的一切都消失了。
“是吗?到底还是呀。名字我好像有印象,而且写着是和弟弟两人一起生活。”
直贵沉默着。“今天不来了吧?”他又明知故问道。
“不去了。”
“知道了。有关手续我来办,什么时候想来学校给我个电话。”
“明白了。”
“嗯。”
梅村像是还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把电话挂上了。要是被害者家属的话,他也许还能想起些表示慰问的话。
从这开始连着几个电话,几乎都是媒体。都说想听直贵说点啥,也有说要来采访的。刚说现在不是那样的时候,对方马上就开始了提问。都是前一天警察问过的内容。直贵说声对不起就挂断了电话。那以后凡是知道是媒体打过来的他什么也不说就挂断电话。
电话以后是门铃响,他不理睬,变成了很重的敲门声,也不理睬,就有人用脚踹门,还听到叫骂声,像是在说有接受采访的义务。
为了分心,他打开电视机,直贵不知道平日白天有什么节目。画面中是幽静的住宅区的影像和“独具的女资产家被杀”的字幕。接着,是放大了的刚志的脸。下面标着“嫌疑犯武岛刚志”的黑白照片,是直贵从没见过的这样难看、表qíngyīn暗的哥哥。
(2)
看了电视和报纸的报道,知道了刚志的犯罪事实。闯入独居老人的家,偷了一百万日元现金,要逃走时被人发现,用螺丝刀将人扎死,但由于腰部疾患没有跑远,被值勤警察发现。武岛刚志盯上绪方家,是因为以前在搬家公司gān活时去过绪方的家,知道老人是一个人居住,而且有一定资产。新闻播音员的口气,还有新闻报道的调子,都像是要把武岛刚志说成一个冷酷的杀人魔鬼,直贵完全联想不到那就是哥哥。
不过报道的事实几乎没有错误,要说唯一不正确的是关于动机。大多数新闻和报道都用了“失去了工作,生活需要钱”这样的表述,大概是警察没有发表更详细的内容。这样说不十分正确,但也没有说错。
但是,在第几次调查询问的时候,听警察说的“真正的动机”,像尖枪似的穿透了直贵的心。动机很单纯,只是想得到弟弟上学的钱。
为什么要做那样的蠢事,他不明白,但同时又觉得,要是那样的话就明白了。那个哥哥哪怕是瞬间失去自我,理由只有一个:为了保护弟弟。
“我说,你就给我上大学吧!听话!”
刚志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拜托的手势,直贵见过好多次,可以说每当说到将来的时候都是这样。
“我也想去啊!可是没钱,没办法呀!”
“所以我说我来想办法嘛,而且还有奖学金制度,如果能利用上,以后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哥哥的心qíng我很感激,不过,我不愿意总是让哥哥辛苦。”
“说什么呢,对我来说,吃点苦根本不算啥。不过是帮别人搬搬行李啊,家具啊,简单的很。你呢,啥也别想,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要说辛苦是你辛苦啊,看看你周围的人,又是补习学校,又是家庭教师,有很多人帮忙。你呢,谁也没有,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拼了。不过还是希望你好好努力,咱妈不也是一直就想让你上大学吗。我呢,就这个样子了,脑子糊涂,没办法,所以,求你了!”又做出拜托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