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冯赛知道huáng三娘近年来已经很少亲自到店里来,便径直走了进去。迎客的仆役认得,笑着上前拜问,冯赛问道:“范先生可在?”
“冯二哥!”范籍正已经笑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范籍正四十来岁,样貌温朴,是huáng三娘家的账房。他原先是个儒生,屡考不中后便断了这念头,转而替人做账。自从huáng三娘招赘了方聪后,方聪便不再做账房。huáng三娘托冯赛替他寻个稳靠的人,冯赛和范籍正一向亲熟,便举荐了他。范籍正来这里已经多年,事事稳重谨细,很得huáng三娘倚重。
两人互相拜问过后,范籍正引着冯赛走到后面的书房,落座上茶。冯赛等仆人出去后,才道:“范兄,我是来打问一件事。按理来说,这种事不该多嘴动问,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问。”
“可是汪石的事?”
“嗯。不过我要问的是三娘宅中私事。”
“她丈夫?”
“嗯。”
“冯二哥认为她丈夫的事和汪石官贷有关?”
“我只是猜测。”
“其实我也在疑心,不过这事又不好多言。”
“是。我也是犹豫再三,才来向范兄打问。今日所说的话,仅止于你我之间,还望范兄多担待。”
“那是自然。其实……三娘撵逐丈夫一事,的确和汪石有关。”
“哦?”
“方聪在外面养那小妾其实已经有两年多了,宅中上下许多人都已知晓。但你也知道三娘为人,从来以礼自持,自重敬人,最不喜底下人传三传四。方聪又惯会笼络人,一向待下人和气。因此,这事宅里宅外从来没人敢告诉三娘……”
“是汪石透露给三娘的?”
“应该是。汪石
第二回拜访三娘后,他才走,三娘就命几个仆妇撵到那小妾宅子里,要了件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一枚铜钱。”
“一枚铜钱?”
“是。那几个仆妇去了那小妾宅子,既没骂,更没打,只从她身上搜出来一枚铜钱,而后就走了。不但我们,连那几个仆妇也不知道其中原委,大家都很纳闷。”
冯赛顿时想起huáng三娘颈上挂着一枚铜钱,“母钱”?
范籍正继续道:“当天晚上,三娘就给了方聪一箱银子,撵他走了。方聪没脸再在京城待下去,听说第二天就搭船回乡去了。那小妾原是个jì女,又回jì馆去了。汪石先是救了绢荒,又把方聪养妾的事透露给三娘。三娘心肠最柔善,感念他两番恩德,便替他担保了那笔官贷。若汪石真是仁人君子,倒也好。若他居心不良,三娘这回便要大大伤元气了。”
冯赛一边听,一边暗暗吃惊:又和“母钱”有关?
huáng三娘的“母钱”为何会在那小妾手里?恐怕是方聪偷去给了她,他想把huáng三娘的财气转给那小妾。huáng三娘又为何知道“母钱”在那小妾手中?应该是汪石透露的。不过——那个小妾偷得huáng三娘的“母钱”,这是极隐秘的事,汪石又是如何得知的?
汪石的计谋是“施恩术”,为了打动huáng三娘,必定四处打探她的弱处。许多人都知道方聪在外面养妾,这个还好打探。但方聪将huáng三娘的“母钱”偷给小妾,自然无比小心。huáng三娘虽然xingqíng和善,毕竟是汴京绢行行首,方聪和那小妾绝不敢轻易告诉别人,除非……
冯赛忙问:“昨天我去拜见三娘,见她脖颈上挂着一枚铜钱,可是从那小妾手中夺来的那枚?”
“是。听仆妇说,夺回来后,三娘就挂在了颈上。”
“这之前三娘没有挂过?”
“没有。”
“夺回那铜钱是哪一天?”
“元宵节才过完没几天,我记得那天汪石的那些绢运过来后,开始往外发卖,我忙乱了一整天,回家后才听浑家说起这事,我查一查……”范籍正从旁边架子上找出一本簿记,翻检了一阵,确认道,“是正月十九。”
冯赛听后心里一震,隐约看出了其中惊人计谋。
第十四章
做戏、替身
知敝,则所以待人者尽矣。
——王安石
孙献打发走huáng胖三人,慢慢踱了回家。
才一进门,他妻子就竖起眉毛问:“那三个混赖货又来骗吃?”
孙献不愿搭理,那妇人却仍叨念个不停。孙献见家也没扫,水也没烧,心里顿时火起,抓起墙边的扫帚就朝妻子扔去。妇人没躲及,小腿被砸到,趁势坐倒在地上,双手拍着地哭起来。
孙献不耐烦,懒得多说什么,转身摔门就出去了,心里气闷无比。想当日每天有银钱进袋,家里虽请了两个仆婢,妻子却仍勤快得不得了,凡孙献吃穿动使,她嫌仆婢不gān净,都要亲自打理。每日回去,夫妻两个谈谈说说,何等和气?这银钱才断了十来天,她就变成这副模样。
想起昨天傍晚去蓝威酒肆,那两口子亲亲甜甜的qíng景,他心里越发不痛快。闷走了半天,才想,若不查出那十万贯飞钱的下落,生计没有着落,这往后恐怕天天都是如此。于是他走进一间茶肆,要了碗茶,一个人坐着收神细想。huáng胖三人分头去找汪石的下落,我这里还是该再查问一下库监蓝猛的底细。从昨天蓝威的言谈看,他满心认定弟弟蓝猛是冤死,似乎并不相信蓝猛和飞钱有什么关联。
之前从他家隔壁郑家食店打问的qíng形看,这两兄弟似乎qíng谊甚好,出事前一晚蓝猛还去了哥哥店里,和兄嫂一起坐着吃酒说笑。但第二天,户部的人就要去左藏库领取库钱,蓝猛若真的和飞钱有关联,应该会慌怕,怎么会有兴致吃酒说笑?难道他真的和飞钱无关,并不知qíng?
不对……蓝猛若真的和飞钱无关,出事当晚,为何会猝死在狱中被人灭口?那一库钱飞走,虽然神异,但应该是有人使了法术。不论是什么法术,都得进到俸钱库才好施行,这就决然绕不过蓝猛和那十个巡卒。不管蓝猛自己得了多少,必定得有他默许、协作,甚至亲自cao办,那法术才能施行,这一条完完全全不必怀疑。
那么出事前晚,蓝猛为何没事一般,还能吃酒说笑?
对了,他恐怕是早已想好了让库钱飞走的计谋,也已经布置停当,有十足把握,因此才像没事一般。第二天我父亲和其他人也的的确确看到钱飞走。父亲在狱里的时候,我去探视,仔细问了好几遍,父亲都说钱真是飞走的。蓝猛这障眼把戏的确厉害。
十万贯铜钱到底是怎么飞走的,飞去了哪里?
孙献又苦想了好一阵,始终想不出一丝半毫。半晌,才忽然想到一点:蓝猛施飞钱法术,弄走那些库钱,整整十万贯,他自己就算只得极少一部分,也绝不会是个小数目。他独自赁屋住,得来的那些钱放在哪里?应该是在他赁的那院宅子里。他死后,他哥哥蓝威去过那宅子,将他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其中必定有钱,而且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