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犯罪需要几只猫
「不是搞错。三花子能够回来,都是多亏各位的努力。」
「谢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鹈饲抚摸自己的脸颊,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那我就请教了,我该怎么做?」
昌代终于说出预先藏在心里的疑问。
「真一为什么要将外子……也就是将他的亲生父亲杀害?想请您做个说明。」
「什么嘛,原来您想问行凶动机,这方面jiāo给那两位刑警先生就好。他们充满gān劲,明天开始进行的侦讯,肯定能让真相大白,这样不就好了?」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没人能保证在侦讯室问到的动机就是真正动机吧?」
「当然,真要怀疑的话,什么事qíng都能怀疑。」
「所以我想知道侦探推测的动机。方便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真一弑父的原因,还在百里雾中……」
「不,您肯定有某些想法,而且故意瞒着众人,对吧?」
昌代这种单方面下定论的说法,使得鹈饲困惑的抚摸下颚。
「唔:总之,我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听在夫人耳里肯定不是滋味,这样也可以吗?」
「无妨,请告诉我吧。」
昌代怀抱qíng感的话语成功说服鹈饲,他略显踌躇开始说明。
「关于动机,我想到两种可能xing,我也不知道哪一种正确。首先,第一种可能xing其实很简单,堪称弑父动机的典型。爱慕母亲,想要独占母亲的心qíng,化为对父亲的憎恨,最后激烈到想要排除父亲,也就是所谓的伊底帕斯qíng结。套用在这个状况,母亲指的就是昌代夫人。不知道该说幸或不幸,昌代夫人是真一的继母,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只要除掉丰藏先生,就可能得到母亲。真一抱持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毕竟夫人实际上确实很年轻。」
「不,我不年轻了。」
昌代说完羞涩低头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年轻又迷人,朱美认为鹈饲这个论点的可能xing很高。
「至于第二种可能xing相当扭曲。或许很罕见,但我觉得正因如此,非常符合本次命案的背景。我的想法是这样,事qíng的开端是在上个月,丰藏先生长年看管,不准任何人碰的三花子,找到机会逃走了。反过来说,豪德寺家的人们终于有机会直接接触三花子,真一恐怕是趁着这个机会,第一次把三花子抱在怀里,因而得知丰藏先生隐瞒至今的秘密,也就是三花子是公猫的事实。知道这个秘密的瞬间,他不断压抑至今的疑惑,或许再度浮上心头吧?」
「不断压抑至今的疑惑?」
「就是『父亲或许是为了姓氏而抛弃亲生母亲』的疑惑。」
「啊啊!果然……」昌代发出类似哀号的叹息。「您果然察觉这件事了。」
「是的,恕我冒昧,但我私底下稍微调查了豪德寺家的事qíng。」
鹈饲以制式化语气平淡述说。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当时从渔夫转行进入餐饮界的丰藏先生,有一位体弱多病的太太叫作弥生女士,丰藏先生与弥生女士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真一。但丰藏先生遇见您这位知名美女并且相爱,持续一年的外过关系之后和弥生女士离婚。
离婚的责任当然在丰藏先生这边,但弥生女士认为丰藏先生外遇是自己体弱多病的责任,因此刻意没有计较,也就是主动抽身而退。离婚协议在双方同意之下签订,丰藏先生和您结为连理。这是距今二十二年前的事,当时夫人二十一岁,真二八岁。
真一先由弥生女士收养,但她一年后病逝,因此真一再度由父亲丰藏先生收养,也就是在这个豪德寺家长大,您也欣然欢迎真一加入。结果,包含您与丰藏先生生下的美树夫与真纪,成为现在的一家五口。是吧?」
「您查得真详细。」
「这方面姑且是我的本行,但我不太擅长就是了。」
鹈饲害羞搔了搔头,看来他其实不习惯被人称赞。
「从事我这样的工作,经常会碰到这种状况。这样的家族在世间或许有点稀奇,却不会特别突兀。不过有一件事令人在意,就是丰藏先生和您结婚之后,刻意抛弃自己的姓氏,改为您的姓氏——『豪德寺』。
这件事当然没有特刖奇怪,依照法律,夫妻必须冠上相同姓氏,即使夫冠妻姓也不成任何问题,然而……」
鹈饲注视昌代双眼深处。
「我们已经知道,丰藏先生是罕见的『招财猫狂』,而且『豪德寺』正是知名的招财猫传说发祥地,这真的是巧合吗?」
「是巧合。我认为是巧合。」
昌代反复qiáng调「巧合」,如同要说服自己。
「真一应该也这么认为。不可能有人只以姓氏选择自己的伴侣,即使父亲是『招财猫狂』,终究不可能脱离常轨到这种程度。父亲只是凑巧爱上母亲以外的女xing而移qíng别恋,只是这名女xing的姓氏凑巧是『豪德寺』,一切都是巧合。他至今肯定如此认为……不对,应该说肯定希望如此。」
「……」
「然而,真一得知三花子的真相之后,终究无法把这一切解释为『巧合』。后来他应该是秘密调查十年前的命案,并且如同我或砂川警部得出的结论,终于确定杀害矢岛洋一郎的凶手是父亲。
真一开始心想,既然父亲不惜为了一只三花猫杀人,要他为了得到『豪德寺』这个姓氏而抛弃母亲移qíng别恋,他会感到丝毫犹豫吗?就这样,他心中长年的疑惑成为确信,终于化为对丰藏先生的杀意爆发……
我认为,这或许是他杀害丰藏先生的幕后动机。这种推理肯定会坏了夫人心qíng,所以我一直没说出来。」
这个侦探的可取之处只有粗鲁、冒失与厚脸皮,但朱美觉得他这次做得很贴心。只为了姓氏而离婚并再婚,这种事不只是对于被抛弃的弥生女士,对于被选上的昌代也……不,对昌代而言更是莫大的屈rǔ。
昌代暂时低头不语,但片刻之后坚qiáng抬头,面带微笑注视鹈饲。
「感谢您告诉我。我听到这番话确实不好受,但我不是在逞qiáng,我真的有种心结解开的感觉。毕竟真一长年以来的疑惑,也是我结婚至今维持二十年的疑惑。」
「我认为您不要太在意比较好。」
「是的,我不会在意。何况无论真一怎么想,或是侦探先生怎么推论,我还是会永远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我不想把自己当成那个人的众多收藏品之一。我的姓氏凑巧是『豪德寺』,他凑巧是『招财猫迷』,仅止于此。侦探先生,对吧?」
面对这个询问,鹈饲以完全面不改色的态度回应。
「我也这么认为。这种巧合偶尔会发生。」
「您真是一位名侦探。」
「是的,经常有人这么说。」
昌代这次露出甜美的微笑,像是总算想起侦探的名字称呼他。
「那么,鹈饲先生,请收下这张支票吧。您有这个资格。」
鹈饲行礼致意,再度拿起桌上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