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我想我会支持后者,”兰登说,“至少从社会文化学的角度来说。”
“怎么讲?”
“嗯,我认为基因增qiáng很像整容手术,要花很多钱,对吗?”
“那当然。并非每个人都付得起钱来改进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孩子。”
“这意味着合法的基因增qiáng会立刻创造出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世界。我们目前贫富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但基因工程将会创造出超级人种以及……可以想象到的低级人种。你认为人们会在乎百分之一的超级富人cao纵整个世界吗?想想看,如果那百分之一也是货真价实的超级物种——更聪明、更qiáng壮、更健康,那将是一种必然会滋生出奴隶社会或者种族清洗的局面。”
辛斯基冲她身旁这位英俊的学者微微一笑。“教授,你已经快速理解了我所认为的基因工程最严重的陷阱。”
“我或许已经理解了这一点,但佐布里斯特仍然让我有些困惑。这些超级人类的想法似乎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改善人类,让我们变得更健康,治愈致命的疾病,延长我们的寿命。可是佐布里斯特对人口过剩的看法似乎为杀人披上了合法外衣。他的超人类主义和人口过剩的观点似乎相互矛盾,不是吗?”
辛斯基严肃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问得好,而且遗憾的是它有一个清晰且令人不安的答案。“佐布里斯特真心实意地相信超人类主义,相信借助技术来改善人类;但是,他也相信我们物种会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之前就已经灭绝。光是我们的人口数量就会造成我们物种灭绝,我们根本都不会有机会来实现基因工程的美好前景。”
兰登睁大了眼睛。“因此佐布里斯特想减少人口……以争取更多时间?”
辛斯基点点头。“他曾经形容自己被困在一艘船上,旅客的人数每小时增加一倍,而他正绝望地要赶在船被自身重量压沉之前建造出一条救生艇。”她停顿了一下。“他主张将一半的人扔进大海。”
兰登吓了一跳。“这种想法令人不寒而栗。”
“的确。你别弄错了,”她说,“佐布里斯特可是坚信,激烈地遏制人口激增有朝一日会被视为至高的英雄行动……人类选择生存的一刻。”
“就像我说过的,令人不寒而栗。”
“更加恐怖的是,佐布里斯特不是唯一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如果佐布里斯特死了,他将成为许多人眼里的殉道者。我不知道我们抵达佛罗伦萨时会碰到什么人,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试图寻找到这种瘟疫的人不止我们,而且为了你的自身安全,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在意大利寻找它。”
兰登向她介绍了他的朋友伊格纳奇奥·布索尼的qíng况。布索尼是一位但丁专家,兰登相信布索尼可以安排他在闭馆后悄悄进入维奇奥宫,让他观看佐布里斯特的小投影仪中包含cerca trova字样的那幅画。布索尼或许还能帮助兰登破解关于死亡之眼的那段怪异的引文。
辛斯基将满头银发捋向脑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兰登。“去寻找,你会发现,教授。时间无多。”
辛斯基走进飞机上的储藏室,取出世界卫生组织最安全的危险品保护管——该型号具有生物识别密封功能。
“把你的拇指给我。”她说着将小圆管放到兰登的面前。
兰登一脸的迷茫,但还是按她所说伸出了拇指。
辛斯基设置了危险品保护管的程序,只有兰登一个人可以将它打开。然后,她拿起那个小投影仪,将它安全地放在里面。
“你就把它当做一个便携式保险箱。”她微笑着说。
“还带有生物危害的标识?”兰登显得有些不安。
“我们只有这个。从好的方面来看,谁也不会去胡乱摆弄它。”
兰登道了声歉,去活动活动腿脚,顺便上一趟卫生间。辛斯基想趁他不在时将密封好的小圆管装进他夹克衫的口袋里。可是,小圆管装不进去。
不能让他带着这个投影仪到处转悠,而且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想了想,然后回到储藏室,取出一把手术刀和一套fèng合工具。她以专家级的jīng确在兰登夹克衫的衬里上切开一条口子,仔细fèng出一个暗袋,大小刚好可以藏住那个生物管。
兰登回来时,她正在fèng最后几针。教授突然停住脚,紧紧盯着她,仿佛她刚刚在《蒙娜丽莎》上胡乱涂抹过一样。“你在我的哈里斯牌外套的衬里上开了个口子?”
“别紧张,教授,”她说,“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外科医生,这几针fèng得相当专业。”
70
威尼斯的圣卢齐亚火车站是一座低矮的建筑,灰色的石块和混凝土透着一份典雅。它采用了极简主义现代风格的设计,美丽的建筑正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符号——飞翔的FS两个字母,也就是意大利国家铁路系统的标识。
由于火车站位于大运河的最西端,抵达威尼斯的旅客一出站就会发现自己完全被威尼斯独特的景观、气味和声音所包围。
对于兰登而言,首先迎接他的总是这里充满咸味的空气,来自海洋的清风夹杂着车站外街头小贩出售的白匹萨散发出的香味。今天,风从东方chuī来,空气中带着刺鼻的柴油味,是那些水上计程车发动机空转时发出的,它们在涨cháo的大运河上排成了长队。几十位船长向游客挥手呼喊,希望能有人搭载他们的水上计程车、贡多拉、水上巴士和私人摩托艇。水上的混乱,兰登沉思着,望着水面上的jiāo通阻塞。不知何故,这种在波士顿会把人bī疯的拥堵在威尼斯却感觉很古雅。
运河对岸不远处便是圣-西梅恩-匹卡罗教堂,它那标志xing的铜绿色圆屋顶高耸于午后的天空中。这座教堂是全欧洲最折衷的建筑结构。那异常陡峭的圆屋顶以及圆形的高坛均为拜占庭风格,而它那大理石圆柱门廊明显模仿了罗马万神殿的古希腊式入口。主入口的上方为一堵恢弘的三角墙,上面jīng美的大理石浮雕描绘了许多殉道的基督教圣徒。
威尼斯就是一座露天博物馆,兰登心想,他的目光落到了拍打着教堂台阶的运河河水上。一座慢慢下沉的博物馆。然而,相形之下,威尼斯被海水淹没的隐忧此刻几乎显得微不足道,让兰登揪心的是正潜伏在这座城市下的那个威胁。
而且无人知晓……
但丁死亡面具背面的那首诗仍然萦绕在兰登的脑海里,他想知道这首诗会将他们带往何处。那首诗他已经抄写了下来,就放在他的口袋里,但是面具本身——在西恩娜的建议下——兰登已经用报纸包好,悄悄放在了火车站内一个自助式寄存箱里。虽然对于这样一个珍贵的文物来说,那是一个极不合适的安放之处,可放在寄存箱里肯定比带着这个价值连城的石膏面具在一座到处是水的城市里转悠要安全得多。
“罗伯特?”西恩娜已经和费里斯走到了前面,她指了指水上计程车。“我们时间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