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疑云/鸽群中的猫
在楼上,舍监约翰逊小姐正忙着分配房间,对新生表示欢迎,对老生打招呼。
又开学了,这使她很高兴。一放假,她就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她有两个结了婚的姐妹,她可以轮流在她们家里住;不过她的姐妹们对自己的事qíng和家庭比对芳糙地学校更有兴趣,这也是很自然的事。约翰逊小姐对她的姐妹虽然不乏手足之qíng,可是她真正感兴趣的,只是芳糙地学校。
是啊,开学了,这多好啊。
“约翰逊小姐?”
“我这就来啦,帕梅拉。”
“我说约翰逊小姐,我箱子里想必有什么东西碎了。流得到处都是。我猜是头油。”
“啧,啧!”约翰逊小姐咂了咂嘴,连忙走过去帮忙。
新来的法语教师布朗歇小姐在石子路汽车道外边的糙坪上走着。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个修剪矮树篱的健壮的年轻人。
“还不错。”布朗歇小姐心里想。
布朗歇小姐身材瘦小,胆小如鼠,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可是她自己却是什么东西都注意。
她的目光转向朝大楼门前开过去的一连串汽车。她估计这些汽车值多少钱。
这所芳糙地学校的确令人敬畏!她在脑子里把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应该能赚到的钱算了一个总数。是啊,的确如此!令人敬畏!
教英语和地理的里奇小姐快步朝大楼走去,不时磕磕绊绊的,因为她像往常一样,忘记了注意路面。她的头发也像往常一样,从发髻里松了下来。她长着一张热切而难看的脸。
她自言自语:
“又回来了!回到这里……好像隔了很久……”一把钉耙把她绊倒了。年轻的花匠伸出手臂说:
“走稳啊,小姐。”
艾琳·里奇说了声“谢谢你”,连一眼也没有朝他看。
6罗恩小姐和布莱克小姐这两位低年级教师在散步,她们朝着去体育馆的方向走。罗恩小姐皮肤黑,个子瘦小而热qíng;布莱克小姐皮肤白,长得胖。她们在热烈地讨论她们前不久的佛罗伦萨之行:她们看过的图画、雕刻、花果树,以及两位年轻意大利绅士所献的殷勤(倒希望是不怀好意的献殷勤)。
“当然,意大利人会gān出些什么,”布莱克小姐说,“大家是心里有数的。”
“他们是无拘无束的,”罗恩小姐说。“人们觉得他们是十分健康的,没有心理压抑。”她除了经济学之外还学过心理学。
“可是朱塞佩知道我在芳糙地教书时,立刻肃然起敬,”布莱克小姐说,“他变得规矩起来。他有个表妹想到这里来上学,可是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还不能肯定是否有空额。”
“芳糙地是一所真正有声望的学校。”罗恩小姐高兴地说,“说真的,这座体育馆看起来雄伟极了。我从来没想到它能及时造好。”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过,新体育馆必须及时造好。”布莱克小姐说,用的是不容别人争议的声调。
“哦。”接着她有点吃惊地说了一声。
体育馆的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骨骼大、姜huáng色头发的年轻女人。这个女人朝她们不友好地盯了一眼,就很快地走开了。
“这一定是新来的体育教师,”罗恩小姐说,“多粗鲁!”“教职员中间添了她这么个人可叫人不太愉快,”罗恩小姐说,“从前洛里默小姐总是那么友好,那么和蔼可亲。”
“她简直是朝我们瞪眼。”布莱克小姐忿忿地说。
她们两人都给惹得生气了。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会客室两头都有窗,一头望出去是汽车道和车道外边的糙坪,另一头朝着房子后面的山杜鹃花丛。这是一间很有气派的房间,而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则是一位更有气派的女人。她身材高大、神态高贵,斑白头发梳理得很仔细,灰色眼睛饱含着幽默感;她那张嘴的轮廓给人一种坚毅感。她的学校之所以能取得成就(芳糙地是英国最有成就的女子学校之一),完全要归功于学校校长的品格。这是一所收费昂贵的学校,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个问题。还不如这样说,虽然你付的学费高昂,你却能够得到你所要的东西。
你的女儿是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式来教育的,也是按照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愿望来教育的,这两者加在一起似乎颇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由于收费高昂,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能够聘请足够的教职员。这所学校并不是大量出人材的;但这所学校qiáng调个xing,同时它也注意纪律。既注意纪律,又不造成一律化,这就是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的座右铭。她认为纪律能给青年以保障,使她们有一种安全感;而一律化则会引起反感。她的学生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有一些名门出身的外国学生,她们往往是外国的王室成员。也有英国名门宫室的女孩子,她们要求受到文化与艺术的训练,获得生活知识和社jiāo本领;她们将变得举止文雅、修饰得体,能就任何题目进行有见解的讨论。有些女孩子肯用功学习,想考上大学,最后取得学位;她们要做到这些,只需要有教师好好指导、给予特别关心就行了。也有些女孩子不能适应传统的学校生活。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有她自己的章程。她不收低能儿和少年犯罪分子;她愿意收她所喜欢的家长的女孩子和经她本人看出有发展前途的女孩子。她的学生年龄差别很大:有些女孩子在过去会被称为是“超过学龄的”,也有些孩子比幼儿大不了多少。有些女孩子的父母在外国,对于这些学生,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有计划地为她们安排有趣的假日。总之,校内一切事务最后都要经布尔斯特罗德小姐本人拍板,才能定夺。
现在她正站在壁炉旁边听着杰拉尔德·霍普太太略带哀伤的声音。她很有预见,没有请霍普太太坐下。
“你知道,亨里埃塔非常容易激动。是啊,非常容易激动。我们的医生说……”
布尔斯特罗德小姐点了点头,有礼貌地打消霍普太太的顾虑,努力克制住她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刻话:
“你这个笨蛋,难道你不知道每个傻女人说起她的孩子来都是这样的吗?”
她深表同qíng地说:
“霍普太太,你放心好了。我们的教师罗恩小姐是位受过正式训练的心理学家。在这里读了一两个学期之后,我相信亨里埃塔(她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你才不配做她的母亲哩)会变得使你惊异。”
“啊,这我知道。你们对兰贝思家的孩子真是做出了非凡的成绩——简直是奇迹!所以我很高兴。我——哦,对,我忘了。再过六个星期,我们要到法国南方去。我想带亨里埃塔去。这可以使她稍为休息一下。”
“我恐怕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说——语调轻快,带着动人的微笑,似乎她是在答应,而不是在拒绝人家的请求。
“哦!可是——”霍普太太懦弱而易怒的脸上露出动摇不定的表qíng,她有点生气,“说真的,我一定要坚持。她到底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