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他们是她仅有的亲戚。”
“她希望把钱留给我。她同qíng我,知道我饱尝了艰辛。她知道我父亲被捕后,我母亲和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她知道我母亲后来是怎么死的。全家人都死了。我忍受住了可怕的一切。您不会知道生活在一个警察控制的国家里是什么滋味。我以前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家里。您在替警方说话。您根本没有站在我这一边。”
“对,”富勒顿先生说,“我是没有站在您这一边。我很遗憾这件事发生在您身上。但这一切都是您自己造成的。”
“不对!我没有做过不该做的事!我做什么了?我待她好,她让我gān什么我就gān什么。我给她弄来许多他们不让她吃的东西,巧克力啦,huáng油啦等等。
一直只让她吃菜油,她不喜欢菜油。她想要吃点huáng油。她喜欢放很多huáng油。“
“这不仅仅是huáng油的问题。”富勒顿先生说。
“我侍奉她。我对她如同亲人!于是她感激我。于是她死后我发现她大发慈悲,把所有的钱都留给我了,还让人在公文上签了字。而德雷克家的人过来对我说我不能继承。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是我bī着她写的遗嘱,还说了些更不像样子的话。太不像话啦。他们说遗嘱是我自己写的。简直一派胡言。
是她写的。她写的,然后把我支开,她叫清洁工,还有吉姆,还有园丁进来。
她说要让他们在公文上签字,不要我签字,因为钱是留给我的。为什么我就不该得到这笔钱?为什么我在生活中就不能有点好运气,就不能有点欢乐?当我得知消息之后我憧憬着去做许多事qíng,简直妙不可言。“
“我丝毫也不怀疑,真的不怀疑。”
“我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憧憬呢?为什么就不能开心呢?我将过上幸福、富裕的生活,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我做错什么啦?没有。告诉您,我什么也没做错,什么也没有。”
“我努力地向您解释过了。”富勒顿说。
“全都是谎言。您说我在撒谎。您说是我自己写的那份公文。我自己没有写,是她写的,谁也无法说不是的。”
“有人说起了很多事。”富勒顿先生说,“听着,别再辩解了,听我说。
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写信时,常常让您代笔,并让您模仿她的笔迹,模仿得越像越好,有这回事吧?因为她觉得用打字机给亲戚朋友写信十分不礼貌,这种老观念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遗风。如今谁也不在乎信是手写的还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而卢埃林·斯迈思夫人不这样认为。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嗯,明白。她是常常让我这么做。她会说‘奥尔加,这四封信你来回,照我跟你说的以及你速记下来的回吧。你用笔来写,字体写得跟我的越像越好。’她让我练习模仿她的字体,注意每一个字母她是如何下笔的。‘只要看上去差不多跟我写的一样就行了’她说,‘然后签上我的名字。我不希望让人知道我连信都写不了啦。你知道,患了风湿病,我的手腕越来越不灵便了,尽管这样我还是不愿用打字机写私人信件。’”
“您完全可以用您平常的字体来写,”富勒顿先生说,“然后在末尾写上由秘书代笔,不就行了吗?”
“她不想让我这么做。她希望别人认为是她本人动笔写的。”
富勒顿先生心想,这肯定是实qíng,像路易丝·卢埃林·斯迈思一贯的作风。她深深厌恶提及自己上了年纪、今不如昔的事实,比如说以前会做的一些事现在做不了啦,走不了那么远或者爬山没以前快啦,手没有以前灵活(尤其是右手)等等。她希望能跟别人说:“我身体棒极了,无论什么事qíng只要我想gān都能gān成。”是的,奥尔加说的是实话。正因为如此,再加上别的一些因素,一开始路易丝·卢埃林·斯迈思起糙并签字的附加条款才没有受到怀疑。
富勒顿先生回忆起来,是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们渐渐起了疑心,因为他和他年轻的合伙人都十分熟悉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字体。是年轻的科尔先开口的。
“我真没法相信附加条款出自路易丝·卢埃林·斯迈思的手笔。我听说她最近患了关节炎。看看这些她亲笔写的东西吧,这是我从她的公文中挑出来的。这附加条款不太对头。”
富勒顿先生也觉得不太对头。他说要请专家鉴定。结果十分明确。各位专家都一致认为附加条款不是出自路易丝·卢埃林·斯迈思的手笔。
要是奥尔加不那么贪心,富勒顿先生心想,要是满足于在附加条款一开始写上(如这份公文的开头一样)——“因为她无微不至关心我、对我体贴耐心,我留给她——”也只能这样开头,接下去说明给这位姑娘留下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但是把所有的亲属全部撇开,特别是她的侄儿,以前近二十年中立的四份遗嘱中他一直是她的剩余财产继承人,把他也撇开,而把一切都留给外人奥尔加·塞米诺娃——这不像路易丝·卢埃林·斯迈思能做得出来的。事实上,只要借口存在过分的压力就可能推翻这样一份文件。不行,这个急脾气的孩子太贪心了。也许卢埃林·斯迈思夫人说过要给她留点钱,因为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因为她心地善良,因为她满足了老太太的一切要求而得到了老太太的宠爱。由此奥尔加便憧憬着她会得到一切,老太太会把一切都留给她,她会得到所有的钱。所有的钱,还有房子、首饰。一切的一切。贪心的姑娘。现在遭报应啦。
富勒顿先生违背了自己的意愿,无法坚持住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应有的立场,忍不住怜惜起她来,对她寄予了深切的同qíng。自从呱呱落地之日起,她就饱尝了艰辛,领略到了一个由秘密警察控制的国家的bào力,失去了双亲,又失去了姐姐和哥哥,受到了种种不公正的待遇,时时在恐惧中度过,这一切造成了她的个xing。无疑自她出生之日就形成,然而从前都没有机会显露出来。这就是一种孩子气的贪婪之心。
“谁都跟我过不去,”奥尔加说,“谁都是。你们都与我作对。你们这么做不公平,仅仅因为我是个外国人,因为我不属于这个国度,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我能做些什么呢?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真的觉得您没有多少可做的。”富勒顿先生说,“您最好的机会在于讲明实qíng。”
“要是我按照你们希望的去讲,那纯粹是撒谎,不是真的。她写下的遗嘱。她在那儿写的。别人签字时她让我出去了。”
“您知道吗?存在于您不利的证据。有人会说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经常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文件上面签字。她有好几种公文需要签字,签字前她一股不再浏览放在面前的究竟是哪一种。”
“那她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