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轨迹
“知道了。”
过了五秒左右,同一个声音答复道:“村谷老师现在不在房间里,她外出了。”
听到“外出”两字,典子顿时大吃一惊。这么晚了还会出去散步吗?对溪庄的缆车铃声,在这儿是听不到的,所以那边有客人出去,这边也无从得知。
“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呃,请稍等。”
停顿的这当儿,估计是去问当班的女侍了吧。不一会儿,声音又来了:“据说是在三十分钟之前出去的。”
“三十分钟之前?”
这么说来,在前一批客人出入骏丽阁,也就是惊醒典子的第一次铃声响起之前十分钟,村谷阿沙子就从对溪庄坐缆车上去了。
“喂,那就请村谷老师的先生接一下电话。”
先得知道她去了哪里啊。白井主编特意叮嘱过:她要是出去了就把她抓回来。
“她先生在她出去后不久也出门了。”
夫妇两人都出去了,典子顿时就慌了。稿子写好了没有呢?不会写好的吧。约好是明天早晨完成的,阿沙子又是笔头慢的作家,怎么会这么快就写好了呢?肯定是写了一半不耐烦了,扔下不管出去玩了。
“这可怎么办呢?”椎原典子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声。
这时,“叮、叮”地传来了两声铃声。看来是有客人下来了。
“那么,麻烦叫一下村谷家的女佣吧。”
椎原典子心想,女佣总该知道主人的去向吧。不过,她又想错了。
“女佣也跟村谷老师的先生一起出去了。”
真是全家出动啊。典子不知所措。直觉告诉她,村谷一家回来时肯定很晚了。
“你们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我真的有事要找他们啊。”
“稍等。”
女侍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了。随即传来几句低低的询问声。
“很抱歉,他们出去时什么也没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是吗?”
“对不起了。”
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一筹莫展。典子的心头乱成了一锅粥。要是稿子完不成怎么办呢?耳边似乎就要响起白井主编的怒吼声了。
要是崎野在这里就好了。
椎原典子想起了编辑部的同事崎野龙夫,真想向他求救了。平日里典子总是跟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可到了这种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虽说多少有点qiáng人所难,但这种时候就得仰仗他的跑腿热qíng了。他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立刻冲出去,跑遍整个箱根的山头去找人。尽管很懊恼,典子也知道,在这种时候缺乏行动能力正是女xing的软弱之处。
既然已经黔驴技穷,也只好过三十分钟后再给对溪庄挂个电话问问qíng况了。如果还没回来,那就再等三十分钟。
这个女作家怎么这么烦人呢?以后再也不跟村谷打jiāo道了。典子心中愤懑不平,但对眼前的危机却毫无办法,真让人坐立不安。
不过,用不着她等三十分钟了。
电话意想不到地响了起来,典子立刻扑了上去。
“喂,是椎原小姐吗?”听筒里传来的毫无疑问是阿沙子的声音。
“啊,村谷老师。”
“你打过电话来?”
或许是典子的心理作用,村谷阿沙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尖,似乎很不高兴。
“嗯,是的。因为我担心稿子的事嘛。”椎原典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刚刚落地,立刻又惴惴不安起来了。
“稿子没问题啊。用不着老打电话来问,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来拿就是了。”
“是。”
随即听筒中传来了对方挂断电话的“咔嚓”声。这声音十分刺耳,和阿沙子的qiáng势语气倒是一脉相承。“发毛了。”椎原典子想起男编辑们常说的这句话。
不管怎样,典子感到胸中已是风平làng静了。她qíng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稿子总算来得及了,接下来,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二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已经过了八点。典子觉得外面有些乱哄哄的,走廊上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听得到人们的说话声,语调慌张急切。
椎原典子洗完了脸,昨晚的那个女侍就端来了茶水。可她并不好好地道早安,开口便道:“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
她的脸上露出异常兴奋的神qíng。
“今天早晨有人自杀了。有早晨出去散步的客人看到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河滩上,一个人脑袋撞在石头上,鲜血淋漓的。啊呀,都嚷嚷开了。”
怪不得一大早起来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呢,典子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从崖上摔下去的。”
“崖上?”
悬崖大约有四十米高,和缆车的落差高度一样。典子坐缆车时也探头朝下张望过,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感觉,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也去看了,可看了一眼死人就怕得不行,赶紧逃回来了。死人身上还穿着我们店里的薄单衣,看着就更怕人了。”
“是这里的客人?”
“是啊。我说,小姐。”女侍严肃的脸上略显苍白,“就是‘枫之间’的客人。昨晚我们不是还说起来着?就是夫妻吵架那家的男的。”
“啊!”椎原典子不由得瞠目结舌。
“叫人难以置信,对吧?真是吓死人了。出了这样的事qíng,吓得我们一大早都gān不了活了。”
“那位夫人呢?”
“警察正找她问话呢。尸体被从小田原开来的救护车送到医院里去了。”
尸体被送到医院?哦,是去解剖的吧。典子暗忖道。自杀者都会送到医院里去解剖吗?
“听说是在昨晚的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死的。今天早晨发现尸体时已经是六点了……还有啊,小姐,奇怪的qíng况不止这些呢。”女侍压低了声音说道,“昨晚他们夫妻不是大吵了一架么?后来居然又和好了,还叫人送了啤酒进去,两人开怀畅饮呢。我们见了还都偷偷地笑话他们。后来,那个男的就穿着薄单衣出了大门,坐缆车上去了。对了,那时应该是十点半左右。过了十来分钟,他老婆也像去追他似的坐缆车上去了。”
椎原典子想起昨晚听到的两回缆车铃声。如果说是十点半的话,那在时间上就对得上号了。那是第一次的铃声,也就是将典子惊醒的铃声。第二次铃声是在正要给村谷阿沙子打电话时听到的。
“他老婆过了三十分钟就一个人回来了。但那个男的却一直没有回来。当班的女侍有些担心,还问过他老婆。他老婆说是遇上了熟人被叫去打麻将了,没事的,所以我们才放心的呀,可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qíng。”
“是啊,是挺可怕的。”
椎原典子听到过自杀者所乘坐的缆车的铃声,仅凭这一点,事件的真切感就陡然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