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轨迹
崎野龙夫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折成两叠的明信片jiāo给典子。
尽管车内的灯光不太明亮,可明信片上的钢笔字还是看得清楚的。
“仙石原这个见面的地点是我指定的,她跟我见面的话,地点就一定要选在仙石原。其中的缘故等会儿再说,但仙石原这个地方很重要,可以说是本案的关键。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这一点,我觉得她是悟出了其中的奥妙。见面的时间是她指定的。那就是……”
“下午九点半到九点四十分之间,对吧?她写了两遍‘务必在该时间段内到达’。”椎原典子一边读着明信片,一边说道。
“是的,我就是从这一点上,感到了这次实地调查的危险xing。”
“哎?”
椎原典子将视线从明信片上抬了起来。这时,龙夫正注视着典子,典子慌忙间又低下头,再次看起了明信片。
“刚才,我们不是差一点像那个卡车司机木下一样被人杀死吗?”
“像木下一样?”椎原典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她的目光再次离开了明信片,两眼直视着正前方的苍茫夜色,一眨也不眨。
“嗯。黑暗中突然受到汽车前灯的qiáng光照she,然后被从驾驶室内探出身子的坂本用铁棒猛击头部——木下就是这样被杀死的。由于前灯过于明亮,在它的照she下,看不清汽车到底是什么车型的。平时,我们晚上在路上避让车辆时,不是也经常有这样的体会吗?有时,自以为避让的只是一辆普通的汽车,等它从身边开过后才发现原来是一辆大卡车,吓了一大跳。坂本所用的方法,就是先用汽车前灯照花对方的双眼,然后在经过对方身旁时用铁棒猛揍。站在路边的人由于光线qiáng烈的缘故,看不到对方的姿势。我们两人也差一点遭受到同样的命运。尽管我早已预料到这一点,可刚才依然十分危险。”
“……”
椎原典子呆呆地望着龙夫。黑暗中似乎浮现出了刚才被龙夫推倒在地面上时自己的身姿。
“田仓也是被与这相类似的手法杀死的,畑中邦子早就对田仓起了杀心,所以才将安眠药掺到啤酒中让他喝了下去,准备在田仓睡着后再将他杀死的。可谁知田仓喝了安眠药后又出去了,于是她也急急忙忙地追出去。随后,她在宫之下附近看到了一幅出乎意外的场景,那就是坂本和木下所驾驶的定期货运卡车。她看到坂本和木下两人正抱着安眠药刚刚发作的田仓,准备将他弄到卡车上去。估计田仓那时已经脚步踉跄,走不成路了。于是畑中邦子想到可以让坂本帮忙杀死田仓。田仓欺压自己的姐姐,还使姐姐走上了自杀的绝路,坂本原来就对田仓恨之入骨,同时又对来过家几次的畑中邦子十分同qíng。因此,坂本答应帮助邦子杀死田仓。坂本说服了木下,将田仓弄上卡车,带到了仙石原,在那里杀死了田仓,然后再返回来,将田仓扔下了访岛的悬崖,造成田仓自杀的假象。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推理,其依据来自卡车晚到了一个半小时,而从宫之下到仙石原往返需要五十分钟。
“至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田仓带到仙石原去杀死了再抱回来,只要回忆一下,我们曾经去箱根所做的实地调查就知道了。田仓坠崖的地点,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只有一条两米半宽的弯曲的村道。村道上虽然有卡车的车轮印迹,但不要忘记,该村道的尽头是一家木材厂,村道上的卡车轮迹是木材厂的卡车进出时留下的。这条村道十分狭窄,卡车进入后,在半道上是无法折回的。相对于一条单行道,如果要掉头,就一定要驶入木材厂的停车场。可木材厂里的人说,那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卡车驶入。田仓吃了安眠药,他的坠崖很容易地被人认为是自杀或死于什么事故。因此,必须要将田仓从悬崖上推下去。击打了他的头部再将他推下悬崖,正好可以使人认为此伤是在摔下悬崖时撞出来的。
“坂本和邦子商量杀死田仓的方法花了三十分钟,和邦子回到骏丽阁的时间是相一致的。她先回到旅馆,故意让女侍们看到自己,然后再悄悄地溜出来。这次,她是走河边到隔壁的对溪庄,从那儿坐缆车上去的。她坐上了等在那里的坂本的卡车,一起到了仙石原,在那里用扳手或别的东西将田仓打死,然后坐卡车重新回到宫之下,将田仓的尸体搬到悬崖上并将其抛下悬崖。
“就是因为这些事qíng,坂本的卡车才晚到一个半小时。之后,邦子又故技重施,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骏丽阁。”
“这么说来,你在箱根做实地调查时,就已经开始怀疑畑中邦子了吧?”
椎原典子想起了龙夫在河边走过后所说过的话:这两家旅馆的客人不乘坐缆车也能走到隔壁去。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说?什么事都一个人闷在肚子里,你好坏!”
见典子这样忿忿不平,龙夫苦笑着道:“你看你,又来了。”
椎原典子却笑不出来。
“等等。”椎原典子举起左手,严肃地问道,“坂本今天是打算来杀死我们的吗?”
“我想就是这样的。邦子看了我的信,肯定和坂本商量过。坂本得知我们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后,估计就下了杀死我们的决心了吧。而邦子为了以防万一,也作了自杀的准备。事实上,坂本杀死了敲诈勒索的木下之后,就逃到了邦子的家里去了。”
椎原典子拿起一直放在膝盖上的明信片,重新看了一遍,然后默默地还给了龙夫。
“大体经过是了解了,可还有几处不甚明了啊。其中之一就是在秋田的五城目处理了那些家具的人是谁?”
“那是犬山的邦子的表妹夫。正如其外表一样,他是一个纯朴的乡下人,对有知识有教养的邦子似乎很尊敬。具体qíng形虽然不太清楚,估计他对邦子是言听计从。根据新田社长的调查,他原本就是五城目那边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曾一度怀疑是白井主编呢。虽然当时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主编,可他请假的理由又不肯说,再说你也不是一直对他疑神疑鬼的吗?”
“嗯,确实是很对不起主编。我准备在事qíng都结束后,对他和盘托出。某种意义上来说,白井主编也是苦不堪言啊。”
崎野龙夫在说“某种意义”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住家灯光,显得越来越小。
“龙夫,”椎原典子说道,“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田仓良子为什么要自杀呢?”
“真正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可以作这样的推论吧,那就是,良子并不爱田仓。她原本是畑中善一的恋人,她不仅不爱田仓,反而憎恨田仓。而田仓又是良子实际上的丈夫,当她知道田仓背叛自己,与邦子保持着某种关系,而自己又经常遭受到田仓的nüè待,于是感到了绝望,最终走上了自杀的绝路。她的弟弟坂本浩三也是出于为姐姐报仇的目的,而帮助杀死田仓的吧。不过,其中的细节,我还不太清楚。现在,无论是良子还是邦子,还有田仓义三和畑中善一,这些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全都死了。所谓‘死无对证’,恐怕事实真相要石沉大海,永远也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