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号酒馆
因为你没时间了。
他看着我,须臾,点头,语调缓和:“你说得对。”
他略微放松了下脖子,左右拉伸,看来是一种平复心情的习惯,用深思语调缓缓说“那么,是谁要杀我呢?”
约伯手指翻飞玩着那张卡,淡淡地说:“熟人咯。”
他愿意的时候,说话往往一针见血。“不是熟人,谁能往你身上下十几种毒啊,还得持之以恒地下,有点好转就要赶紧补仓,有空间都没时间。还有,不是熟人,谁能这么精确地掌握你的行踪,谁能知道如何追踪你的信用卡?”
大卫·迪颓然,过了许久才点点头,说:“我太太。”
【5】
谋杀亲夫什么的在十号酒馆不算轰动事件,常有,老公喝得正美,猛然黄脸婆杀上门来,二话不说拿瓶子桌上敲两半,扑上去就往要害处捅,那惨叫声能叫亮方圆一里地的声控路灯,后来搞到我去喝酒必带一医药包,里面别的可以没有,缝针工具得全套,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派上用场。
但这些案例和大卫。迪唯一的区别是,黄脸婆砍完人心情好了,负伤老公回去还是有热炕头洗脚水伺候,大卫呢?
“至少会把你的骨灰埋到八宝山吧。”
“放屁,八宝山是我首都人民的,关他们屁事。’
“那就国家公墓好了,你说呢?”
约伯问大卫。迪。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对他太太做了一个简略介绍:该太太美艳惊人,当过超级模特,素有艳名,拿过硕士学位,聪明得很。
曾对大卫说过:“亲爱的,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死的话,我保证没有任何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男人听到这句话居然不心胆俱裂撒腿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定是因为他当时处于没穿裤子的状态。
大卫对此表示同意。
他眼里那种猛虎般的光暗淡下去,我想那就是恺撒说出“你也在吗?那句话时的感觉。不知怎么我有点同情他,乃出言安慰:“其实我们都是瞎猜啦,也说不定是你某个仇家买通了你们家保姆!”
约伯冷冷地打断了我的滥好人发作,“别扯有的没的,现在怎么办?”
我们三人围坐,商量下步如何,这样的组合着实古怪,但老实说还蛮有效率的。
大卫。迪的身体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完全复原,要一个月才能下结论这条命是不是完全保住了。我建议大家窝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吃点榨菜馒头混过这段时间再徐图大计,一边说边擅自检查了他随身物品,将其中一卷绿油油的现金作为伙食费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大卫。迪对此视而不见,约伯则用:“孙子!被你抢了先手”的妒恨眼光瞄着我,出于纯粹的报复心理,他拨浪鼓一般摇头,“不行,酒馆得尽快筹钱重建,老板下个月会回来,要是给他看到这一幕断壁残垣,我唯一的下场就是魂归离恨天。”
他干脆利落地瞪着大卫。迪,“你,得给钱!”
我觉得这位一辈子也没被人逼债逼得这么惨过,但他好涵养,既不窘迫也不羞恼,只是诚恳地点点头,说出一句话就安了我们两人的心。“放心,你们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把我们俩全套进去了。“根据你们刚才所说,现在我被看成是死人一个,名下所有财产,包括这张卡,理论上都已经不属于我,一旦动用就会暴露我没死的事实,招来新一轮的追杀。你们也会被连累进去。”
“呃,我靠,没错。”
“事已至此,不如这样,既然你们有能力救活我,我相信你们也会有能力帮我找出我太太谋杀我的证据,事成我会付给你们一千万美金的报酬,成立小型基金会帮你们管理投资及收益。”
“这个条件你们觉得如何?”
我一言不发打开电脑做了一张模拟图,一千万美金凑一块那是多大一块绿砖啊,换算成越南盾什么的呢?就算泡NASA妞实力不够,长两条腿的应该都可以试试看了吧。
但约伯没有露出和我一样的星星眼。
他沉默地想了半天,看样子是在天人交战,所以一时怒目圆睁,一时如丧考妣,最后他对我断然一点头,“不行。”
“昨晚那把刀可是差点砍中了我的脖子!”
他夸张地比画了一下,“大动脉!”
约伯站起来点点头,“你太太摆明了是要斩草除根的,买通了全世界最恐怖的专业杀手,你藏得了时藏不了一世,她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我本来以为这一单只是单纯救人一命,换点现金。现在好像要变成救人一命搭进去老子全家的样子。”
“这种生意太亏,我不做。
他拍拍我,“建酒馆的钱我找高利贷凑一凑我们把他扔出去吧。”
我和大卫都吓了一跳,“扔出去他就死了喔?”
约伯表示他不关心大卫的死活,而且如果我不支持他的决定,他很快也会不关心我的死活老实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完全跟看死人一样,半点主客之间的感情都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头也没回就走了,就算我在后面代替大卫喊出“最多一人一千万”,他也去如流星,竟然没有诈和的意思。
我和大卫。迪,面面相觑,他风度不失,只是微微一笑,说:“人各有志。”问我:“你一个人行不行?”这纯然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啊。
我摇摇头不答话,心中痛惜与那千万美金的有缘无分,我治病可以,惹杀手就不够料,所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古人绝对不会欺骗我。
给他换了药回到书房,正要把这事儿前因后果再想想明白,忽然秘密神医咪咪兄在Skype上叫我。
“怎么,帮我查到J是谁了吗?”
“还在查,我找你说另外一件事。”
“收钱。”
“操。”
“你会有什么事来问我啊,号码百事咪先生。”
“昨天晚上出了一个多人遇袭事件,受害人一共十一个,全部是被重物撞击后脑打成植物人,现在有法医私下联系我要会诊,你对植物人有研究,我说转给你赚个外快算了。
“全部植物人?凶手喜欢码清一色是吧,哪儿的事?”
“你们那儿。”
这四个字一出来,我心里就一紧。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浮上心头,刹那间我声音都变了,“昨晚?什么,什么时候?”
“我看看,嗯,十二点半到夜里两点之间,时间段很密集。”
我把耳机往桌上一摔。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在门口摸出电话来刚要打给约伯,他的电话已经进来了“**!出大事了。”
我马上知道自己的预感被应验了。
【6】
我上街买了今天的全部本地报纸每盖,每一份的社会新闻版都登了这件事,受害人在不同的街区遇袭,出身背景性别经历都无近似之处,不但自己有口难言,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警方初步调查得到的就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