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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酒馆:判官

作者:白饭如霜 时间:2022-12-24 19:37:49 标签:白饭如霜

  冥王的灰色眼睛在不杀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可以有点感情的,他插话说:“幸好那些人不是主谋,老实说,我看着那些人长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希望他们好好的。”

  我喷了出来:“你看着他们长大?你贵庚啊朋友?”

  冥王抬了抬帽子,隆重地说:“老得你没法相信。”

  我又叹了口气。在wittywolf时,每天早上跟胃酸和晨勃一样不请自来的想法,那一种被我拼命压抑的可能性,果然是真的。当我发现自己给出的消息令冥王等人如期落网,当我见到十二财团的所有者安然无恙,当我最后在放风的草场上见到爱神,听到她谈论十二财团所有者的口气,我一步比一步更清楚地看透了自己的处境、角色和使命,下一步事态将如何变动。命运之轮滚啊滚要滚到哪里,我无法控制或预知,但我的确将我的本能已然发挥到了极致,它告诉我应当说什么、做什么,在风起云涌、波谲云诡、风急浪高、月黑风高(坑爹啊,语言中枢你睡醒了吗这是)的每一个当口,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我应该站的位置上。

  我曾经那么孤独地绷紧神经,在wittywolf寂静得能让人发疯的夜里,咀嚼“判官”这两个字的滋味。奇武会的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们是不是欺骗和戏弄我,纷纷落网是否已表示他们全然落败,而我满盘皆输?

  我其实一概不知。

  彼时彼刻,我如同一个盲人,行走在悬崖上,每一次迈步,都是生死抉择。

  我所选择的是先知第一次见到我时,对我说的那两个字:“我们。”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的一员。”

  奇武会和我之间的契约,不需要按手指印,也不需要歃血为盟或签合同去公证,他们所有人与我的关系长不过数月,短不过一面,却敢将全部身家性命硬生生地托付到我的天赋本能之上。老实说,这很有点古代大侠的风度啊,想想看:“将军,荆轲欲刺秦,请借头一用!”“小事,等下,我去拿菜刀。”

  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神功盖世,但这一次,我是荆轲,他们是一群愿意借脑袋的死士。

  就是这么简单,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尽管打不过谁,也没法青春永驻,但我一条道走到黑的本质和奇武会这群变态还真是异曲同工啊。

  一切我所预想、担忧、期待、怀疑、自嘲、否认、恐惧、渴求过的,都活生生地发生了,具体场景完全超乎我的想象,但到最后,也就是那个样子。刚才先知在高台上的第一句话印证了我长久的猜测之时,与其说我当时是愤怒,倒不如说是长久忐忑的宣泄。

  我松了一口气,猛然之间感觉全身酸软不堪,像被活生生抽空了一般。先知兀自在高台上唧唧歪歪微言大义。这个死鬼,就他没被关进牢里,这会儿还来话痨,我打了个哈欠。

  冥王说:“唉,他话是多了一点,老实说,好多个财团代理人估计都是被他唠叨到反水的,快了,快了,一会儿到隔壁修道院那栋楼去签合同,十二财团市值的百分之一,让渡到你和你老婆名下。”

  斯百德在一边添油加醋:“那个不算什么,他估计会喜欢城堡花园里那个派对,喂,小丁通,全美名模大赛前十名来端盘子哦,开心吧?”

  我发了一阵子呆,摇摇头对冥王说:“我要回家。”

  尾声

  十号酒馆。

  每一个晚上和其他晚上都一样。约伯擦着杯子,他最近稍有发福,可能是做监狱生意那会儿官商勾结,应酬太多,活生生把肚腩都吃得多出了一小坨。酒馆里的位置没了,摩根来得太晚,只好坐在飞镖机下,梗着脖子等人一镖射中他的颈动脉,就赶紧拿手术包出来给自己缝针。

  我在吧台那儿站着,新来的一个酒水供应商拿了一堆货版给我看,我每一支喝一口。有的丢给约伯:“买!”有的丢到垃圾桶:“滚!”有的直接砸到供应商的脑袋上:“操!人家好歹还兑点乙醇,你直接兑甲醇,想喝死谁啊!”

  等人家一脑门儿包走了,我过去找摩根,一边拿吸管喝他的啤酒一边问他:“奇武会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他摇头晃脑地听音乐,十分陶醉——也不知道他十几年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对《十八摸》这种歌如此着迷,对我说:“有,爱神跟涂根举行了婚礼,在法国圣马歇尔城堡搞的,据说涂根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场面盛大。”

  这个我倒是始料未及:“爱神不是诈降卧底吗?”

  摩根点点头,眯着眼睛说:“诈降是诈降,真爱是真爱,又不矛盾。”

  他看了我一眼:“真爱,你懂得是什么吗?”

  我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衬衣下面的两颗扣子,露出结结实实绑在我腰间的全天候监听器。那是小铃铛干的,只要我踏出方圆一公里之外——简单地说就是十号酒馆和家之间这个范围之外,或者乱说乱动,那就格杀勿论,她把砍刀和硫酸都买好了。

  摩根了然地点点头,招手叫了另一瓶啤酒。夜风轻轻从半开的十号酒馆大门外吹来,秋天的晚上格外清爽,周围喧哗不断,却刚刚好是我想要的那种心有所属。

  我们沉默而惬意地喝了半小时,小铃铛连环call我侍寝,我喝完自己那瓶酒,冲摩根点头道别,从后门出去抄小路回家,顺便在厨房门口告诉木三:“进门右手靠墙第三桌,左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家伙,是个连环杀手,估计逃了有些日子了,你做完牛肉抽空去干翻他吧。”

  你知道吗,十号酒馆啊,就是这个世界上的连环杀手永远都不应该来的地方啊。

  特别篇:密医

  楔子

  漆黑的道路上,醉酒的归人唱着零零碎碎不成调的歌,尽管无人欣赏,他却不时大喊大叫:“谢谢捧场,啊,山上的朋友你们好吗?”在这位仁兄的臆想中,自己想必是正在舞台上倾倒众生的一代名伶吧。

  仿佛是一种呼应,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忽然从远处响起,迅速逼近。醉鬼沉浸于虚幻的辉煌世界,懒得转头看究竟,但他踉跄的脚步随即被一辆超重量级的哈雷横路挡住。车手戴着巨大的黑色头盔,俯下身体,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彼此都能闻到身上的味道。

  酒的味道。死的味道。

  车手稍微抬起头盔,用一种与外表出奇不协调的温和声音问:“刚刚喝过龙舌兰吗?”

  醉鬼愕然抬起头来,费力地理解了对方的问话,脑海中似乎荡漾起一些残碎的片段——龙舌兰,免费的,每人一杯的,上好的龙舌兰……他露出几近天真的愉快笑容,抓住摩托车的把手,用一种醉了的人特有的口吻喋喋道:“哇,有人刚刚,嗝,一口气喝掉了八十杯啊,唔,是八十杯吗?还是五十八?反正,一口气哦……”

  摩托车手对这个回答似乎相当满意,他点点头,发动机再度轰鸣,惊得附近停泊车辆上的警报器呜呜作响。在巨大噪声的掩护下,一道黑色的阴影带着沉重的风声凌空击下,在醉鬼的后脑勺儿上撞出沉闷而痛楚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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