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结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首页 > 玄幻灵异 >

遗忘之冬

作者:白饭如霜 时间:2022-12-24 19:39:26 标签:白饭如霜

  但照片上这个女孩子,真的只有美可以形容,其他任何词汇,对于她都会成为亵渎。

  黑白照,只是站在一个模糊的旧房屋前,脸容上点妆不见,或化妆的技术,已经接近 大象无形,她神情淡然对着镜头凝望,让所有见到照片的人,背上毫毛都为之一凛,徒生悲伤---为什么这不是我,或我一生为何从未有缘与她见过。

  我久久望着,终于不得不说:“真是美。”

  二哥醉意已微醺,将那照片贴在嘴唇,万般珍重的亲,态度庄严,这倘若是演出来的,他绝不该以经纪人的身份在娱乐圈打滚,直接上第一线,不日就是影帝。

  又小心翼翼将照片放回去,揣好钱包,立刻神气就变了—那张照片,或那个人,好像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只要念一念,盖世的英雄,立刻变作积年的痨病,恨不得满地下就滚起来。

  对我说:“你说,我要求怎么会不高。”

  这个理由我心服口服,大家意见一致,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瓶威士忌见底,又要一瓶,他也是个异人,一口已经是醉了,一瓶也没见他死,越喝话越多,将许多圈内的八卦讲来我听,他中气足,口才又一等一,一个人能模拟十个人吵架的场面,惟妙惟肖,态度偏生还很慎重,似不关自家事,只把书说的冷淡意味,虽然那么吵闹的环境里,都让我一面听一面笑,酒意上来了,身外浮沉,都不重要---本来也都不重要。

  讲到后来,二哥忽然把酒杯一放,凑到我耳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我知道他对我没坏意,凑过去,只听到他小声说:“我女朋友,是自杀的。”

  越来越小声,说:“我出去工作两个月,回来当晚,她自杀了。割腕。”

  抓着我的手很紧,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肤里,声音喃喃,在我耳边,激烈的舞曲节奏快得叫人不能喘气,却一丝一毫抵挡不住他游魂一样的言语,一个字一个字扎进我的血管:“她留下字条说,人生不快乐。”

  人生不快乐,彼世或安然。

  倘若我使你伤了,请多原谅我一次。这一次之后一定是够了。再也没有更多了。

  我们都解脱了。

  二哥终于把我手掐破。那血珠滴出来,缓慢流下,不到坠落,已凝结了。

  那一晚我在这里再遇本,也对自己做过同样的事。

  此之死别,彼之生离。

  为什么倒霉的都是老娘的手

  但我知那女子意思,甚至举世不会有人比我更明白。

  我亦曾慎重考虑走同样一条路,最后并非对生命的渴望强烈过赴死之决心,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像我这样对任何东西都漠不关心的活着,比肉身躺于坟墓之下沉睡,更能体会死亡之清澈明净,以及生命本身的毫无意义。

  任何奇迹,异状,世事与变化。在我都是浪费。

  四年中只有昨晚,我唯一感觉自己真实存在。

  在杰夫极陌生而似极熟悉的怀抱中,他在睡梦中亦照亮四野的荒寂。

  分开我四周沉重的寂静与无所谓,比摩西分开红海更轻而易举。因他不借神力,他只是顺理成章。

  我忽然渴望奔向他,让他张开双臂拥抱我。

  二哥还是那么紧地握我的手,他的眼睛在大量酒精冲击后,仍然精光四射:“美丽,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呢,你有什么秘密。”

  秘密?我的绝望是我最大的秘密,但我担保你不会有兴趣的。

  所以我把那个最有娱乐价值的奉献给你。

  “我能变成我看到的任何人。”

  他居然表情很严肃,点点头:“我也能。”

  终于松开手,对着我掰指头:“给我一瓶粉底液,一只眼线笔和一管口红,我可以把任何一只猪头,变成今年的香港小姐。”

  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嗯,香港小姐是我的极限了,世界小姐会麻烦一点,你知道的,猪头通常都不够秀气,光化妆没有用的,一定要配合整容。”

  刚说出他一生中最大的伤心事,立刻又可以胜任综艺节目搞笑的重头环节,其间交错,天衣无缝,在这个圈子里混到他那个地步,的确非常人可言。

  懒得与他多讲,我径直从他口袋里强行摸出钱包,抽出那张照片,他一个不察被我得逞,脸上的表情猛然间足可杀人。

  但我没什么好怕的,狠狠看了那女子几眼,想她当时颜色,心境如何,那眉眼如一朵清莲午夜无人随风跳舞,缭绕风情水流石上琴一首。

  二哥劈手把照片夺回去的瞬间,恶狠狠瞪着我,咆哮:“你拿我什么都……”

  猛然间怔住了。

  就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在当场,对我惶惶然地看着。

  我静静看着他。以他死去女友的容貌,以及眼神。

  两个人坐在越夜越亢奋的夜店,两边的卡座中已经有大量的人喝醉,在狂歌乱舞,旋转跳跃,所有眼睛都从黑色进入红色,仿佛很快会因兴奋太多而直接爆掉。

  在这种地方呆一阵子,脑袋会变成一团爆浆,但多呆一阵子,你就会觉得没关系了,反正脑袋也没有什么用,要来干嘛。

  只有我和二哥,对望时看到彼此都在时间的旷野,我已经逗留很久,他却刚刚到来,此刻在他男人味十足的容颜上,流露出孩童一样的怯怯疑问,伴随哀伤。

  轻轻靠过来,在我肩膀上靠下,贴在我肌肤上,贴着。

  他真的是醉了,软弱地地说:“不要离开我,阿姝,不要离开我。”

  说完以后,他就睡着了。

  我相信他必不会绝不会落入我的境地。很快便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

  原始社会为什么要男人出去狩猎,大概是他们被伤害后都比较容易复元,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轻轻把他放低在沙发上,我起身走出去,想了想又转回来,拿了他的钱包。

  在酒吧里我找到况芳芳,问她杰夫今天有没有上班---理论上我可以给他打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不会接。

  答案是没有。他今天请假,芳芳一边说,一边疑惑地打量我,不大认得的样子,我自我介绍,才看到她嘴角浮起心领神会的笑意,还有一丝欣喜,那种欣喜通常只在一个自己春风得意,青云直上,每天中奖的人脸上能看到,她不放开我走,继续热切的说:“尹小姐你的形象真是百变,哎, 你是不是找他去当模特的?哎,他很不错的,你一定要帮帮他。”

  这么激动?难道事成之后你可以分一成佣金吗?

  看出我的疑惑,她解释:“尹小姐你别误会,杰夫在这里做的很好,老实说一个人当十个人用,我们都舍不得他走,不过……”

  她可能并不是很习惯真心说某人好话,这会儿都有点扭捏:“不过,他实在人太好了,应该去过好日子,别留在这里浪费了。”

  况芳芳这样的女人,打理三生这么大规模的夜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只是基本条件,要硬如鹅卵,也要软如棉花,绝不是一根好种的葱,险恶江湖里滚出来的刀心利嘴,火眼金睛。对杰夫用上了善心,我都忍不住有点讶异。

上一篇:钢笔

下一篇:本草纪

[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