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蚁
地方虽然在青山,但远在外苑的西侧。这家新开的店以南欧风格自居,白色装饰十分惹眼。客人以qíng侣居多。
“你常来这里?”伊佐子率先落座后问道。
“不,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关系经常从门前路过,知道有这么个店,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怎么,不喜欢来这种店吗?”
佐伯的表qíng像是在说“这下糟了”。
“我倒也没什么想法。这里全都是年轻人啊。”
“确实很多啊,进来以后我才觉得不妙。”
“哎呀,先生还年轻着呢,来这里不奇怪的。”
“那夫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谁说的。我年纪太大,已经不适合这里的氛围了。”
“哪里哪里,你已经完全融入进来啦。”
“到底是律师,太会说话了。”
“律师叙述的可都是事实啊。”
佐伯把菜单竖在面前,用圆圆的眼睛看着伊佐子,随后缓缓地将目光落向文字。伊佐子想,看他这眼神,是不是对女人很有自信啊?
“你要什么?”佐伯仔细地看着菜单问道。
“来点清淡的。”
“好像没什么特别好的。”
伊佐子凑合着点了三明治和红茶。
“你丈夫挺苦啊,如果是轻症就好了。”佐伯同qíng地说。
“啊,希望是这样。”
“昨天在A宾馆大厅和夫人见面那段时间,他完全没有发作的征兆吗?”
“是啊,完全没有。后来我回家了,才知道他在附近的医院里躺着。”
总觉得佐伯是在探听自己离开大厅后是直接回家了,还是和盐月去哪儿共度了一段时光。当然,他肯定知道自己和盐月的关系。盐月曾说,佐伯是律师,这点事qíng瞒不过他,他又办过各种各样的案子,对这种日常生活的琐事早就司空见惯了。话虽如此,律师毕竟也对他俩的关系很感兴趣吧。
不过,佐伯并未显露出兴致盎然的态度。一方面也是出于礼节,而这项委托原本就来自盐月的舅父,既然他想巴结有权有势的政治家,自然有所顾忌,不能得罪对方。
有夫之妇有一个qíng夫,qíng夫为女人的丈夫该去哪儿住院cao心,而女人则在担忧丈夫的病qíng--佐伯似乎只是在审慎地观察眼前的这一切。
“其实,这次我想告诉你的是石井君的供述内容。”
端上的三明治犹如一道分水岭,佐伯将话题从慰问转换为案件的审理,语声也急转而下。
“我想在跟盐月先生谈之前,先与夫人商量一下。”
伊佐子的脸转向了正面。
“啊,也没什么大不了,事实上石井君向检察官做了新的供述。那些话最初他没对警方说,他说乃理子小姐吃下安眠药睡着的时候,夫人来过公寓。”
律师瞥了一眼伊佐子,望着面前的三明治,停顿了片刻后续道:“石井是这么对检察官说的,当时他去公寓二楼大村君的家玩儿了,回屋时看到夫人来了,夫人说乃理子小姐睡得很熟。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到里屋一看,发现枕边滚着安眠药的瓶子,乃理子小姐正打着呼噜。这一幕夫人也看到了,所以可以请她做证。之所以一直瞒到现在,是因为觉得不能给那位夫人添麻烦。但是,现在既然要以杀人罪起诉他,为了自保也只能说了……”
啊,石井果然说出来了!伊佐子听着心脏急速
跳动的声音,眼睛直直地盯住前方。视线尽头,三明治那桃红色的火腿变成了一条细线。请律师来是为了让石井保持沉默。由这边承担全部律师费用是为了让石井感恩戴德。大村和浜口都说过,石井非常感谢夫人的厚意,难道全是谎话吗?当然,也可以说成后来石井感觉到了危险,打破了沉默。
“夫人,就算石井君说了这些话,你也绝对不用cao心。”这次佐伯正视着伊佐子的脸说道,“我有对策。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清楚,石井说的是事实吗?作为律师,我必须在把握事实的基础上准备对策。”
佐伯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伊佐子,双眸含水般闪闪发亮。四四方方、长满青色胡茬儿的下巴,迫使对方感受到了他的坚qiáng意志和充沛jīng力。
“……差不多是这样吧。”
伊佐子语声微弱。在摸不清风bào的猛烈程度之前,还是放低姿态为好。估计下一个要问的就是自己与石井的关系,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详细问一下qíng况。”律师啜饮着红茶说道,“夫人去石井君的公寓大致是在几点?”
“六点四十分左右。”
“看过手表是吗?”
“嗯。”
说看过手表是不是不太好?律师会怎么想呢?
他会不会想,到别人家门口看手表就表明是事先约好的,要么就是偷偷上□时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之类的?
“然后夫人就进了石井君的房间。当时石井君去大村君家玩了。那是在二楼对吗?”
“是的。”
“房门没锁吗?”
“没锁,所以我一推门就进去了。我朝里面喊过话,但没人应答。”
此处伊佐子也留了个心眼,她没等律师问“没人应答也不能够擅自进去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就先解释道:“我也认识乃理子小姐。”
说是认识,其实只见过两三次她和石井在一起,并没有说过话。那个年轻女人总是绷着脸,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与石井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后,石井那边也不再让伊佐子和她见面了。用石井的话来说,那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然后往里走,先是一间六帖大的屋子,然后是一间四帖半大小的屋子,你看见乃理子小姐睡在那里是吗?”
“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乃理子小姐裹着被子在睡觉,但我从隔扇的fèng隙里只看到了她的头部,然后我就回到了带厨房的起居室。”
伊佐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接受盘问的证人。上了法庭,多半也会如此吧。
“那时,乃理子小姐的枕边已经放有安眠药的盒子了,是吗?”
“是不是安眠药我不知道,总之是有一个小盒子和一只茶杯。”
“喔,然后你回了起居室,碰到了石井君?”
“他从二楼回来了。”
“当时,关于乃理子小姐的事,石井君是怎么说的?”
“石井君是这么说的,中午他和乃理子小姐吵了一架,觉得烦正要出去的时候,乃理子小姐追过来要揪他。石井君一推她的手,她就仰面倒了下去,头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大村君和浜口君一起把她送到医生那里。总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然后,我说乃理子小姐好像正在里面睡觉,枕头旁边有盒子还有杯子,总觉得有点奇怪。石井君一听马上就去了里面那间屋子。”
“夫人也一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