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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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在离山顶不远的南佐久一边的草原上,秋田瞧见迥异于山色的一样奇怪的东西,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低低地叫出声来。
从汽车翻越不了的山麓那边,不断下着雨,虽不太猛,也不算小,密密地洒落下来。兴许是山高的缘故,瞑瞑之中感到离苍穹很近。在细细的雨丝里,增加了微微的光亮。这也是在初夏季节下雨时才具有的银白色的光亮。是不是在原始森林的小径中长途跋涉以后,广阔无垠的草原突然跃入眼帘而造成这种错觉呢?
一无遮掩的草原上,急骤的大风刮碎了均匀的雨帘,变成疏密相间的花纹,顺着风向移行。这里正是八岳山尽头丸山和茶臼山之间的山坳处,叫麦草岭,十分荒芜。横贯八岳火山山脉的山岭很多,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人迹罕至的夏泽岭。八岳山特有的茂密林海中,像梦幻般在你眼前展现了一片草原,使那些在针叶林中昏暗的小径上踽行的旅客,略感凄寂的心情得到无上的安慰。山岭并没有特殊的景色可以向你展现,人们只在遍山漫行的时候,才不知不觉地顺着山势的起伏迈进了这无名的山岭。阳光下,使山岭增添了莽莽苍苍的姿色,但今天却躲在凄冷的白茫茫中不见真面目。
细雨濛濛的草原像是褪了色一般,在这褪了色的景色里,斑点似的现出了一个红点,被秋田见到了。
这一红点与周围色彩不同仅可辨认,但实在太小了,所以并不特别显眼。加快步伐走近一看,才辨认出好像是个人,不由得想: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要真是个遇难者,就会夺走这次难得的山中旅行的喜悦。果然不出所料,他的预感应验了。秋田不仅仅是个发现遇难者的人,而且作为一个医生开始了营救工作。
虽是初夏,但在海拔二千多米的高山上的雨还是寒冷砭骨的。遇难者由于长时间在冰凉的雨水中淋着,瞳孔已经放大,呼吸也开始微弱了。如果躺在这里,用不了二三十分钟,生命就将濒临绝境。瞳孔对亮光还有一些反应,庆幸的是身体还有微温,这样就有生还的希望,必须立即抢救。幸好这个遇难者年轻,身体似乎还健康,新陈代谢也旺盛,会很快产生热量的。倘若采取果断、适当的措施,估计完全能得救。
秋田把遇难者径直背到一间无人居住的小房子里。这房子在草原尽头的山岭上。当前最要紧的是先点起火。小屋的泥地上砌成的坑炉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秋田从背包里拿出饭盒煮起热水来。还从小屋里拣了一些旧脸盆和空罐头,盛满了水排列在坑炉旁。他手脚利索地把这些事都做完,就来照看遇难者。躺在炉火边的受难者的身上不断升起了热气,这是让雨水湿透的衣衫受到炉火的烘烤,蒸发出来的水汽。
秋田面有难色地瞧着这个遇难者,她是个年轻的女子。犹豫片刻之后,秋田就果断地开始脱去了她的衣服。衣裳好像紧粘在身上,秋田这时恢复了他当医生的那种铁石心肠,毫不犹豫地把衣服一件件剥了下来。一两分钟以后,那年轻女人就像去了皮的水果,赤裸裸地躺在炉火边。不知是受到火炉的烘烤,还是由于受冻,那种肤色就如洗过热水澡一般,全身呈淡淡的玫瑰色。隆起的丰满胸部和柳条般的细腰,柔美的曲线直伸展到壮硕的下腹,匀称婀娜的体态,使人不禁瞠目惊视。那女子的年龄有二十一二岁。
秋田开始将四十度左右的温水,无一遗漏地浇遍了女子的全身。空的容器又盛满水放在坑炉边。附近恰好有个积水坑,这对那女子真是件幸事。趁着烧水的时间,用毛巾擦身。冻僵者如能浸在四十五度左右的热水中,效果最好。但在这无人的小屋里,到哪儿去找澡盆?就这也是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急救法了。
竹本香澄苏醒了,由于发现得比较早,秋田又是医生,终于把香澄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起先,香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很反感。当她恢复知觉的时候,衣服已经被穿好了,但穿得乱七八糟,也不分内衣外套,胡乱穿了上去,一看就知是被人脱掉过的,而且穿得糟透了,连扣子都没扣齐,裤子也没穿好。眼前没有别人,只见一个男子一声不响呆呆地蹲在坑炉边烧火。一定是这个年轻男人干的!他不仅偷看了自己的肉体,而且一定还用肮脏的手恣意玩弄过自己富有弹性的肌肤。如此推测下来,香澄对秋田也产生了类似对丸松一样憎恶的感情。
“嗳,你醒啦,就这么躺着别动!你还虚弱着呐。”秋田见香澄想要站起来,立刻制止她。
耀眼的光线从窗口和无数的缝隙里射了进来。已经是早晨了,雨似乎也停了。在这斗室里也能感受到雨后初霁的清晨生意盎然。
“真是个好天气啊,像昨天没下过雨一般。”秋田像是压根儿没注意到香澄那憎厌的目光,毫不在乎地一面说着,一面去打开了窗子。一股冷空气直冲进来,只觉得喉头一阵刺痛。
“饭马上就煮好了。怎么样,一起吃吧?红旸、牛肉还有罐头蔬菜。我把带来的东西全扔进去,做成了这个菜粥,起名就叫‘大杂烩’。吃这个可长力气哟!”秋田微笑地说。他侧迎着窗外射进来的光线站着,侧面的轮廓中,他那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闪烁着好看的白光。这和五十多个小时以前,在千驮旅馆里看到的丸松那小鼻子上一个个粗粗的毛孔,感觉完全不同。这时候,香澄开始凝视若秋田这位救命恩人,心中泛起了一股感激之情。更难得的是,他丝毫也不提及关于遇难的前因后果。
“救助者有权利来发掘被救助者藏在心底的隐秘,要是追根刨底问个没完没了,真是太使人难堪了。可这个人用他那什么都理解的神情和充满温情的目光,静静地守护着我,不只是被雨水浇淋的身子,连我都万念俱灰的心也隐约地感到阵阵暖意。可我却认为他的手玷污了我,这太对不起他了。”由憎厌转为感恩的同时,香澄深感自己无地自容而羞愧难当。
“我怎么办呢。”她不禁低声地叹息说。
“你怎么啦?”秋田追问。
“不,”香澄慌了神。“我这模样难看极了吧。”
“唔?”倏忽之间,秋田没搞懂香澄的语意。懵了好一会儿才破颜一笑说:“我是医生,病人的模样,我可不管。”
“啊,您是大夫?”
“是的,你是我的病人。去留意一个病人的模样那才怪了。”
“原来是这样。”
随着秋田明朗的笑容,不知不觉,昨天还充塞在心中的对生活绝望的念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到底是由于昨天那场雨水的冲刷呢?还是眼前这位救命恩人的举动,香澄也不想再去深究了。
“怎么样,一起下山到松原湖去吧?”吃完饭,秋田问。毋庸置疑,救助人当然要把遇难者送回“人间”。秋田无意中这么想,那是因为香澄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遇难者(她曾经是个万念俱灰、自寻短见的人),已经完全复元了。对秋田说来,她已经“变成了”漂亮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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