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祭坛
“撞到电线杆以后扔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让我想想,肯定是去年6月份的事情了。”
“去年6月!”那时秋本还没有死。
“平川先生见过那辆撞坏的小型自行车吗?”
“没有,我只是听他说过。”
“那辆车是不是撞得根本没法修了?”
“他是这么说的。”
“撞到电线杆上会坏到这种程度吗?”
“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大概是骑得太快了吧。”
“新屋没受伤吗?”
“他说摔到地上,把手脚擦破了。”
“那自行车就应该是新屋的替罪羊了。”北村思索着新屋扔掉小型自行车的原因。真如新屋说的只是撞到电线杆上了吗?如果小型自行车是和秋本的车撞在了一起而撞坏的,那秋本和新屋之间就有了接触点。只是撞坏了小型自行车,而新屋却奇迹般地没有受什么伤。
秋本和新屋当场达成和解,两个人都没有报警,私下解决了。这时,秋本失落了打火机,被新屋捡了起来。新屋虽然答应和解,但仍把打火机秘密地保存起来,以便作为日后的证据。
“肯定是这样”。北村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但这终究只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
“那辆撞坏的自行车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他说撞坏后就近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只要找到自行车的残骸,就能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交通事故。
“先生您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呢?”这时候,平川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因为我听说新屋是我的忠实读者。也许新屋是个罪犯,但他又是我的读者,而现在成了凶杀案的受害者。秋本和我也有私人关系,我觉得这两个人的被杀之间有某种联系。”
“您对读者可真是够关心的。”
“作家要是没有读者就不能称其为作家了。我一想到有我签名的手表记录下了新屋被杀的一瞬间,就觉得特别难受。”
“您好不容易来这儿一趟,不到新屋的房间去看一看吗?”平川说出了北村不敢奢求的愿望。
“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看门人完全可以不让他去看新屋的房间。
“没关系,和新屋的租房合同已经到期了。我只是应警察的要求暂时保管他的遗物。”
“那就让我去看看吧。”
平川从钥匙板上取下201室的钥匙,在前面带路。新屋的房间正好在看门人的房间上面。
打开门看,里面有一个六张塌塌米大的房间和一个四张半塌塌米大的房间,还有一个厨房。这是一套两居室。
“新屋死后我头一次进这个房间时吃了一惊,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和服饰用品。后来知道那些都是偷来的,我就更吃惊了。”
“他的东西都完整地保存着吗?”北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问道。室内收拾得还算整齐,在冰箱、电视和书架等家具旁边放着一个瓦楞纸箱,里面放着尚未查明主人的被盗物品。
“现金、物主不详的珠宝和贵重物品由警察保管,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估计是他自己的。书箱里都是您写的书,我看这些书肯定不是偷来的。”
平川并没有具体指出是哪个箱子。北村看见在墙边放着一个有六个隔间的铁制书箱,书箱中一个隔断里放着北村的作品,其他隔间里都是黄色录像带。
书箱里的书几乎囊括了北村百分之八十的作品,而且并不只是收藏,全都有明显的读过痕迹。
“说实话,我也是看到这个书箱后才知道您的大名的。”平川不好意思地说道。
北村的心情颇为复杂。这个人是个小偷,他在放满赃物的屋子里看北村的作品,而且看黄色录像,还打色情电话。北村的作品在他阴暗、孤僻的义生中占有重要的一席。看来,北村的作品并没能拯救那些空虚的读者,而是使他们更加固步自封罢了。
站在新屋住过的屋子里,看着他的遗物,北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北村并不知道新屋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但他人生中最后的住处就是这里。有一天他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没有人关心他的去向,只是因为拖欠了房租才发现他失踪了。在大都市里有很多人都是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的。
北村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新屋的公寓。在走回车站的路上,北村确信新屋和秋本曾因交通事故打过交道。也许正是由于交通事故才造成了两个人的死亡,这个念头引发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秋本用一大笔钱收买了新屋,让他保持沉默。新屋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恐吓秋本。这种情况太多了。被恐吓的人经受不住,就把恐吓人杀了。然而秋本是先死的,把两个人的位置倒过来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新屋撞坏的自行车证明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自行车撞在人身上是不可能损坏得那样严重的。如果新屋受到恐吓,为什么他继秋本之后也被杀了呢?被恐吓人遇害,这一点不太合乎逻辑。即使他们的死因是将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交通事故,这里面一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突然,从北村的身后传来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北村一惊,赶紧往路边靠了靠,一辆红色跑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跑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跑车开过去后,扬起了一片废气和尘土。
有汽车的人把马路当成自己家的,一点儿都不把行人放在眼里,这使得北村很生气。出于对有车族那自私自利的厌恶,北村并不开车。
那对情侣开的跑车从北村的视野中消失后,北村恍然大悟:情侣。秋本的汽车和新屋的自行车相撞时,秋本的车上并不只有秋本一个人。如果说当时车上还有一个人,而且两个人同车的场面被第三者看见了,对同车人极为不利,会不会是这样呢?秋本无论如何都会买通新屋对事故保持沉默。秋本和新屋都被害了。假设这两起杀人案有关联,那么与两名受害人都有关系的罪犯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发生交通事故时坐在秋本车上的那个人。这个同车人认为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她与秋本的关系。也许她是想了结与秋本的关系。
“原来如此”。
大概,与新屋的自行车相撞时,是那个同车人在驾车,秋本坐在副座上。这个人(X)在与新屋就事故达成和解后,相继杀害了秋本和新屋,这样想就合理了。
X早晚会把秋本干掉,恰在此时新屋意外地由于交通事故而插了进来。如果她与秋本在一起的事让别人知道,对她非常不利。
X所付的和解费并不是为交通事故的,而是买通新屋对看见她和秋本在一起的事保持沉默。新屋察觉了X付和解费的意图。
新屋抓住了X的弱点,想把X当做摇钱树,就在这时X把秋本杀了。新屋知道这是X干的,就加紧了对X的恐吓。于是X在杀害秋本之后,把新屋也杀了。
北村根据红色跑车所引出的灵感形成了推理。X是谁?X不会是上田成吉。北村想起了坐在红色跑车上的年轻女人的脸。X会不会是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