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祭坛
也许是刑警的本性妨碍了他直接的观察。如果说不是直接的,这个田卷光子的回答就不应该属于直接的。
松家在田卷家吃了闭门羹,但他觉得那扇紧闭的铁门是未亡人在田卷敬造死后才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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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6月29日,光子登的广告上说要在今天为亡夫敬造举办周年祭。松家根据广告上登的举办法事的地点,出发前往川崎市多摩区的广福寺。他想在周年祭的法事上堵住光子,让她认领金表。这样做既不会吃闭门羹,也不会假称不在。他乘小田急线在丘游园站下车后,朝着横亘在铁路线南面的平缓的丘陵走去。
这一带是在万叶时代就已是人们所喜爱的“多摩横山”。沿着多摩川,一直到野猿岭,南北相连。平缓的山冈重重叠叠。在山脊上长着茂盛的红松,在山谷里,混生着杉树、日本扁柏、柞树、小橡子和青冈栎等树种。在杂树林中长着的野花和野草,随着季节的变化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在绵绵的梅雨后好不容易露出一丝晴空。吸足了水分的绿色在充满夏季色彩的空间里显得益发娇嫩。万叶时代歌颂的多摩横山也渐渐被都市化的浪潮波及,只有这一带还在苟延残喘。
为田卷家做法事的广福寺座落在丘游园站南七八百米的斗形山北面的半山腰。山顶是稻毛氏的城址。实际上这座山只是个小山丘。广福寺是稻毛氏的菩提寺。
从车站沿着种满老樱花树的参拜道慢慢地往上走。阳光已经开始带有夏天的味道。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隔着小田急线经过的山谷,低矮的山冈像波浪一样绵延起伏。
在墨绿色的杂树林中住宅鳞次栉比,从山谷一直延伸到山冈顶上。人们用推土机以惊人的速度把这片万叶时代的名山弄得四分五裂,使杂树林变成枯燥无味的阶梯,毫无规划地随意建设住宅。
俗话说农业是基础,但映入松家眼帘的却是随意建设住宅的景象。都市化的浪潮已经把山冈淹没了。
在广福寺的大殿上,田卷家的周年祭已经开始了。田卷家的亲戚、朋友等等都集中在大殿上。住持诵经的声音传了出来。松家为了躲避强烈的日照,站在树荫下等着。诵经的声音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人发困。
松家为了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保持清醒,在寺的周围来回走动。松家知道这座寺里有平安末期修的木制佛像,被县里指定为重要的文化遗产。
观音堂的背面是五轮塔,里面葬有曾在南多摩一带叱吒风云的稻毛重成。寺里有很多老樱花树,开花的季节,整个寺都淹没在樱花的海洋中,当地人也把这座寺称作“樱花寺”。
松家估计诵经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就沿着参拜道向斗形山的山顶走去。说是山,其实海拔高度只有84米。山顶是一块四方形的平地,山名就是由此而来。
山上的所谓城址,只有一个稻毛重成的纪念碑。向四周望去,像波浪一样高低起伏的丘陵一直向丹泽和箱根的山脉绵延开去,连成一体。
站在山顶上,松家再次切实感受到了都市化浪潮的惊人速度。多摩横山已经被住宅群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本应是这里的主人的绿色,也已被挤得快要灭绝了。
从山谷延伸到山腰的住宅群让人感到是一种邪恶的力量。沐浴在阳光下的重重绿色洋溢着旺盛的生命力,而夹在绿色之间的住宅群则孕育着都市的乌烟瘴气,就像会带来不幸与灾难的使者一样。
松家在山顶的平地上转了一圈儿,就顺着原路返回了。回到广福寺里面时,身穿孝服的人群正从大殿走出来。诵经终于结束了。
在这群穿着孝服的人群最后,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黑色绉纱孝服的女人。在众多上年纪的男女当中,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尤为引人注目的妖艳。她整个人都裹在孝服里,但与生俱来的美色洋溢在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黑色的孝服更衬托出了她那白皙的肤色。
虽然那张艳丽的脸面努力做出追悼死者的表情,但越是这样,就越显示出和那个场面极不相称的妖艳。恐怕脱掉孝服穿上盛装更适合她。
松家的目光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正在这时,住持从这个女人背后叫住了她。松家只听见住持叫了一声夫人,后面的对话没有听见。大概是谈些事务性的问题。
松家从住持的称呼上弄淸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松家听说死者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的未亡人也是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老太婆。前几天去拜访时,从内线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没法判断出年龄。但是看到本人以后,才知道这个女人如此年轻,说她是死者的孙女都毫不夸张。
不仅仅是年轻,松家觉得她的姿色都是经过职业训练的。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而结合的呢?对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不相称的妻子呀。这个妻子肯定不是原配。
只有她一人和参加周年祭的人群格格不入,看来她还没有被死者的亲友所接受。虽然形式上她是丧主,但在遗属看来她只是个外人,真是可悲。
松家正在对光子做着种种猜测,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回过头一看,一个人正在对着他笑,松家认得他。
“居然在这儿碰上刑警先生您。”从背后拍松家的男人说道。这是在调查秋本被杀案时被调查过的上田成吉。
“是上田先生呀,您怎么在这儿?”松家反问道。
“我是来参加朋友的周年祭。按寺里的惯例一会儿还有聚餐。我还有事要办,所以先告辞了。”
“您说您的朋友,是田卷敬造先生吗?”
“您也认识田卷敬造先生?”
“有点儿私人关系。”松家避开了上田的问话,不过说有私人关系倒是真的。
“田卷是我父亲的朋友。今天是他的周年祭。我是代父亲来参加的。”
“听说根据死者的遗嘱免去了正式的葬礼。”
“似乎本来连周年祭也想省掉的。但田卷家毕竟是多摩地区的世家,不管死者有什么遗嘱,周年祭都是不能免的。”
“他的夫人可真够年轻呀。”
“他好像有四五个妻子。我也对她的年轻、美貌深感吃惊。”
“以她的年纪当孙女都毫不夸张。”
“是呀。但是死者一个孙子都没有。”
“没有孙子?”
“死者是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大财主,但他家的运气可不怎么样,两个孩子在小时候就死了。虽多次再婚,但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就跟现在这位夫人结了婚。”
“这么说死者的遗产继承人只有夫人一个?”
“只要没有私生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继承。所以整个家族都认为未亡人夺取了田卷家的财产。”
“按道理讲是她一个人发了。”
“请问警察先生找田卷有什么事?”上田刨根问底。
“事已经办完了。”松家避开了上田的问题。
“那您在什么事上和他有关系呢?”上田继续追问。他在秋本和新屋谋杀案中无缘无故地被怀疑,所以并不完全相信松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