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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山顶

作者:[日]森村诚一 时间:2022-12-29 21:48:31 标签:[日]森村诚一 森村诚一

  自己被贵久子邀到了情敌“开辟”的地方,这种劣势是很难挽回的。在这种地方约会,将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呢?真柄的脸上布满阴云。不过,由于饭前小饮和乐队演奏的“气氛音乐”,开始吃饭时,他那板着的面孔也多少露出了一丝笑意。

  饭店里一直压迫着他的上流社会气氛似乎消失了,他看见的只有贵久子的面庞。真柄满怀深情地向贵久子描述着自己攀登过的崇山峻岭,自豪地谈起他从三峰山和鹰取山的峭壁开始,然后勇攀谷川岳和北阿尔卑斯险峰的登山“巡礼”。

  从大学时代起,他和影山结成了登山伙伴。两人都是高中时开始登山的,同一年考上东京A大后,又一起加人了该校传统的登山队。

  在登山运动中,学校登山队和其它业余登山团体,一般都是以某个特定的山域或山脉为自己的登山基地。A大登山队选择了垂悬于北阿尔卑斯山北穗高岳西面的T山谷为登山基地,在此倾注了他们全部的热情。

  T谷位于北穗高岳和枪尖岳陡然直下的绝壁之间,向西伸展到岐阜县境内(长野、岐阜两县分界线直抵涸泽岳),是个极为险恶、阴森的山谷。

  几条激流从山脊直落万丈深渊,连亘的绝壁上布满松动的石块,更显出这个山谷的狰狞可怖。激流之间,露出阴森的峭壁和山脊。

  所有的羊肠小路都极为陡峭,而且登山者随时都有遇上滚石的危险。这里还经常起雾,在迷雾之中,往往根本无法躲避突然袭来的滚石。

  由于位于北穗高岳西面,毫无遮挡的山风格外强劲。若再遇上下雨,就是夏季也时常发生冻死或冻僵摔死等事敌。

  一到冬天,峭壁上布满了坚冰,顶着冬季的狂风攀登就更为困难。众大登山队就以此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依靠队员们百折不挠的意志,高超的技术和年青人的体力,开辟出一条又一条的登山路径。

  影山和真柄的友谊就是在T谷培养起来的。影山天生的平衡能力同真柄超人的体力相结合,使他们成功地征服了几条最艰难的道路,经常首先筑起垒石堆(攀上顶峰的标志)。

  从A大毕业走人社会后,他们的友谊继续发展,并且远远超过了学生时代。

  职业对他们的时间限制,使他们登山的热情比以前更为炽烈地燃烧起来。“公司”夺走了他们学生时代那种充裕的时间,无法满足他们登山的要求,但是这反倒增强了他们对山的思念。

  他俩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创造更多的机会,又一起加入了以最佳业余登山团体闻名的“东京雪线俱乐部”。

  两年前,他们在冬季首次成功地征服了欧洲阿尔卑斯山最险恶的峭壁光明角北坡。这使他们在登山界名声大震。

  那面峭壁又名“魔鬼之壁”。它位于光明角北坡,终年不见一丝阳光,高达一千八百米。由于冰的侵蚀作用,岩壁上现出道道深褶,险象环生,条件极为恶劣。

  影山和真柄在冬季最困难的时期,首次成功地登上了“魔鬼之壁”。

  使他们的成功更富于戏剧性的,是初次同他们结为伙伴的登山家野中,在接近顶峰的最后一关“黑蝎子”丧生了。

  野中从黑蝎子向顶峰突击时,由于楔子拔起而坠落。多亏影山和真柄的保护,他在坠落的途中停住了。可是,因为全身严重摔伤,他已经动弹不得了。

  在既不能把他拉上顶峰也不能送下山的困境中,野中坚决要求他们两人留下他继续攀登。因为这样下去,三人都会滚下山。影山和真柄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留下野中登上了顶峰。但是,当他们带来救援队时,野中已经停止了呼吸。

  越过朋友的尸体而贏得首次登顶成功的荣誉,这使得他们这次登山更富于戏剧性。

  真柄和影山经常以一种热烈的口吻,讲述他们引以为荣的登山奇迹和登山故事。然而,他们却很不愿谈起那次在光明角的登山经历,好象朋友之死至今仍在他们心中刻着深深的伤痕。因此,贵久子一直不曾追问过此事。

  真柄今天的谈资笑料也只限于除去光明角以外的“山”。贵久子已从影山和真柄的口中多次听过这些故事或“侠客传”,但依然很有兴趣地倾听着。对于女人来说,倾听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谈话,总是饶有兴味的。

  “可是,冒那么大的危险,为什么还要登山呢?”

  这种兴趣太危险了。贵久子也问过影山同样的问题,当时影山只是若无其事地说句“喜欢呗”,等于没有回答。贵久子再问他时,他还是回答“就因为喜欢,没什么其它理由”,贵久子也就不好再追问了。而真柄好象要做出另一种回答。

  “要说为什么……不好说呀。”

  “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么说可能有些费解,是冰镐总和我订立新的登山合同。”

  “冰镐?……合同?”

  “我有一首拿不出手的诗,你愿意听听吗?”贵久子点了点头。

  “微风卷着云雾,

  我同冰镐分享着

  无边梦境般的喜悦。

  冰镐呵,

  你把胜利的骄傲留给了垒石堆,

  为攀上更高、更远的山峰,

  又来催我订立新约。”

  “这是你写的吗?”

  “啊,真不好意思。”

  “我很喜欢这首诗。”

  “谢谢。”

  “这首诗好象把山想得美极了,可是……”

  “非常美?”

  “可是,你刚才讲的都是山的残酷和可怕。山也挺吓人的吧。”

  贵久子不禁回忆起几个月前自己爬到八岳山上,寻找葬身之地时的情景。在往上攀登的途中,天气越来越坏,灰色的雨雾笼罩了她和周围的一切。那时,大山现出了狰狞的本色。她被影山和真柄救起,抬到山脚下后,由于刚从死亡深渊回到人世的兴奋和紧张,也无暇浏览山色。

  她去八岳山原是出于对上高地的美好回忆,但自从八岳山历险巵,在她的心目中,“山”不再是美丽的地方,变得阴森可怕。

  “当然也是挺吓人的。只要稍有疏忽,随时都可能丧命。我们与普通游客不一样,不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路标,沿着现成的山道上山下山,而是经常在更艰险的路径上,探索着人类创造性的极限。每当我们向这种人类创造性的极限接近一步时,都能够发现新的美好境界。”

  尽管他的解释相当抽象,贵久子还是完全理解了他的话。

  “真柄先生还是个浪漫主义者呢!”

  “那还够不上,不过,我在山上比在下边时更热爱生活,也有那么点浪漫主义的味道吧。”

  “你说,山在什么时候最美呢?”

  贵久子是来同真柄告别的,但不知不觉却被真柄的谈话吸引住了。

  “这可是一言难尽啊!“真柄略带腼腆地笑着说。

  “不管怎么说,结束了长时间的艰苦攀登,在顶峰解下登山绳索时,山显得最美丽。有个诗人曾写过这样的诗句:‘心头燃起希望之火’,人们登上山顶时就是这种心情吧。冬天,冒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雪崩危险,气喘嘘嘘地爬上山顶时,眼前经常是一片迷漫的风雪;而在夏天,晚霞把天空、云朵、以及我们刚刚登上来的峭壁都映染得通红,我们自己也溶入了那美丽壮观的晚霞之中。我们解开登山绳,感到自己的心灵深处好象燃起了希望之火,一直升向晚霞染红的天空。那时的山真是美极了。我的冰镐也就在那时又来催我订立新的登山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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