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这一点确实存在调查的价值。”
“如果有人动过那笔钱……”吉敷说道。
“有人动过……”
“也就是说,如果钱全被提走了的话,银行是不会联系户主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
“恐怕是的,我估计钱已经被取走了。”吉敷说。
“可是,不是户主本人,其他人能把钱取出来吗?”松田问道。
“只要手里有印章,应该是可以的。”秋山回答道。
“对,取款需要印章。只要有了印章,一切就都好办了。大家再来看一下这里。”
吉敷指向另外一页,众人的目光又随着他的指头移动起来。吉敷所指的地方赫然写着“印章”两个字。
“哦,印章也不见了啊?这可就……”松田说。
“对,印章也失窃了,恐怕就是为了取出存折里的存款。”吉敷说道。
“原来如此。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据井律师问道。
“看到有人要偷印章,河合民夫自然会拼命抵抗。”
“有道理,可印章最终还是失窃了。”松田说。
“如果家里的存折里存有大笔钱财,作为户主会作何反应呢?估计会拼命抵抗吧?”吉敷没有理会松田,接着说道。
“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可是——”
“存折里的钱是一家人长年辛苦、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哪怕拼了老命,都一定要守护好印章。恩田女士,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做?”吉敷问恩田繁子。
“我吗?我会拿着印章逃到外边去……”
“河合当时也试过逃走,但最后还是被凶手追上了。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这样的话,我会用手死死攥住印章,护在胸口……”恩田太太说道。
“就算如此恐怕还是很难保住,毕竟对方已经失去理智了。”
“要不用力扔掉……”据井说道。
“这主意不错。不过从当时河合的心理分析,他未必会这样做。因为如此一来,很可能导致事后自己也找不到印章。而且凶手当时已经疯了,应该不会任由河合这么胡来。”
众人全都沉默了,陷入深思。
“不知道啊。”松田低声嘟囔道。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不能塞进嘴里吗?”
吉敷缓缓说道,众人恍然大悟。
松田大声叫嚷起来:“对了,大嘴童子啊!”
“啊!”繁子跟着惊呼起来。秋山也呆住了。
“这里不是自古流传着大嘴童子的传说吗?说平日住在白姬岳里的大嘴童子胃口奇大。一进村里看到什么都一口吃下。是这样的吧?”
“对,没错。”松田说。
“可是,河合他知道这个故事吗?”
“肯定知道,上了年纪的当地人全都知道这个故事。”当地作家兴奋地说。
“河合当时很有可能急中生智,一口吞下了印章。”吉敷冷静地接着说道,“之后就紧咬牙关死了。凶手费了半天劲,却还是没能掰开死者的嘴。这时时间已不允许他再耽误下去,于是凶手便——”
“便用了柴刀吗?于是凶手用柴刀砍断河合的脖颈,打算把人头带走。既然印章在河合嘴里,不如直接把河合的人头拿走,之后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慢慢弄好了。”松田说。
“对。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现场。凶手当时赶忙冲进屋里拿出柴刀,砍下河合的人头,再把人头、菜刀和柴刀全都扔上矿车,推动矿车,等速度加起来之后自己再跳上去。带着刀具,是为了用它们撬开河合的嘴。这应该就是凶手带走河合人头的原因。”
吉敷说完,众人都默不做声。屋里响起繁子的叹息声。
“而使用矿车,则是因为要带的东西太多。凶手在切断恩田脖颈时才第一次使用柴刀。”
“原来如此……”据井说道。
“杀人的时候,凶手并没有使用柴刀。是在出现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后,才被迫使用的。所以柴刀不是凶手带去的,很可能是河合伐木场里的东西。”吉敷说道。
“原来如此,之后凶手坐着矿车来到木材堆放场,把河合的人头放在石头上,用柴刀砍开了下颌骨,是这么回事吧?”律师说道。
“会做出这样的事,凶手简直不可理喻。”吉敷点头道。
吉敷在脑中描绘这样一幅景象,在寒风之中做出如此残暴举动的凶手完全就是地狱之子,是宛如阿修罗一般的恶魔。
“虽然案件本身有些残忍,但如此一来,恩田幸吉就有救了。柴刀和菜刀都已找到,被害者的人头、凶手的大衣也都在此。尽管关键还在于如何证明这些东西是河合和凶手的,但最难的部分我们已经走过来了。另外,如今我们手里握有凶手的指纹,又有证人证明案发当时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过恩田。这样一来,重审大门肯定会敞开。”吉敷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听罢全都呆立在当场,没有任何人说话。
11
恩田幸吉支援团的人全都站在盛冈车站的月台上。虽然春日已经来临,但北方的夜晚依旧寒气逼人。除了他们之外,月台上没有其他人影。这么多人都是来给吉敷送行的,吉敷多次婉拒,无奈大家坚持要来。
这种事吉敷还是头一次遇上。以前他总是独自一人到现场,独自一人搜查办案,再独自一人坐火车回去。长年来,独自一人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以至于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温暖的场面。不仅感觉有些不习惯,被告的支援者对警察表达谢意还让他觉得很别扭。
的确,如果自己没有插手,事态就不会有如此大的进展。这一点吉敷也明白,但只不过自己碰巧是警察,又像平常一样采取行动罢了。这一次,自己的行为维护了被告方的利益,让支援者们欣喜不已。但或许下次该哭的就是他们了,当然,前提是如果还有下次。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感谢自己。
吉敷并不是不明白他们心中的诚意,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多大的麻烦。这夸张的场面,看起来就像欢送失职者一样。一想到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吉敷只想独自一人静一静。
列车的灯光缓缓靠近,停车时间很短,因此,道别仪式很快就会结束。吉敷一心想早点儿躺在卧铺上睡一会儿。他觉得很累。
据井伸来手,吉敷伸手握住。回想一下,自己对这位律师的印象已与刚认识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以此为始,在场的每名男子都向吉敷伸来手,吉敷迅速与他们一一握过。年轻的志愿者在握手的瞬间还低下了头。虽然没说一句话,但他们心里必定将这次握手当做此生最大的荣耀。
最后是恩田繁子。她再次哭了起来,吉敷最怕这种事,哭能对事情起到什么帮助吗?不落泪,不惊慌,冷静地应对才是取胜的关键。吉敷希望自己能把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最后。
上一篇:奇想·天动/异想天开
下一篇:飞鸟的玻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