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峰胁虽然人品无可救药,却毕竟为警视厅做过贡献,这也说明他对社会曾做过一定贡献。这样的家伙虽然招人讨厌,但警察队伍中却一定需要。想要驱除害虫,毒物是必须的。吉敷和他并没有私仇,可能的话,吉敷也想等他退休后再说,但事实不允许,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冤有头债有主”吧。亦或是恩田的怨念?回头想想,从峰胁当上警察到退休的这段漫长岁月,恩田都是在铁窗中度过的。
又过了几天平安无事的日子。终于一天早晨,该来的那一刻还是来了。
吉敷刚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就听到峰胁尖锐的吼声响彻办公室。
“吉敷!”声音尖锐无比,感觉就像惨叫一样,紧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吉敷抬头一看,满头白发、满面通红的峰胁就站在自己面前。
“大伙儿都听着!”峰胁停下脚步,环视四周一圈,用大到几乎能使整个屋子震颤的声音吼道。
偌大一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呆住了,大家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怔怔地望着峰胁。
“各位同事,咱们警视厅里出了叛徒,有史以来最该遭人唾弃的浑蛋间谍。大伙儿都好好看看,看看这个浑蛋的丑恶嘴脸。”
整间屋子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峰胁那从身体深处挤出的激动吼声。他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剧烈扭曲着,连长相都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了。歪斜的嘴唇下露出沾满牙垢的牙齿,嘴角两端挤出白沫,肩头不停耸动,大口喘着粗气。这大概是峰胁漫长的刑警生涯中头一次这样失态。
峰胁已经失去了自我,处在发狂的边缘。他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头野兽,杀人犯动手杀人时估计也就这样吧。吉敷把手伸进衣兜,摸了摸写好的辞职信。
12
“你小子和我有仇是不是?干吗非搞到这种地步?不,不光是我,你是和正义与法律的守护者有仇!”峰胁吼道。
“怎么回事?”吉敷问道。
“还问我怎么回事?!少给我装蒜,浑蛋。我说的是恩田的案子。我听人说恩田事件的重审申请被法院接受了。这事是你小子弄的吧?你小子总在背后乱窜,像只老鼠一样。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吧?”
两人身边已聚集起一群人。
“不可能吧?是不是弄错了?”一名姓土田的刑警在一旁说道。
“你直接问这个浑蛋吧。”峰胁吼道。
“是真的吗,吉敷?”
“嗯,是的。”吉敷回答道。
吉敷知道,说完这句话,局内就不会再有人和他站在同一站线上了。
“你小子承认了啊?算你有种。那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闹,就连我的家人也要跟着遭殃?你这样擅自行动,会让警察组织丢尽脸面,使社会秩序陷入混乱危机。你小子到底想过这些没有?”
“那恩田一家又如何昵?一家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了四十年。作为被告,恩田在监狱里整日担心死刑的执行,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的感受就无所谓了吗?”
“浑蛋,照你这么说,审判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如果他没有杀过人,那就在审判的时候说啊?审判不正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说了,他在最高法院里说过了。”
“不是对你这种叛徒说。如果对判决不满,就去找法院说。”
“恩田找法院说过,并不是对我。”
“吉敷,你给我听好了,你想过没有,如果法律的守护者犯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全乱套了?你小子难道连这么点儿事都想不明白?你的脑袋里到底有没有‘常识’这两个字?”
“你这个凭借暴力给他人安上莫须有罪名的人有资格这么说吗?仅仅为了你所谓的秩序,就可以随意给无辜的人判处死刑吗?这就是你的‘常识’吗?”
“你凭什么说他是无辜的?”
“你又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凭我当年那番努力,你这浑蛋!我曾无数次搜查现场,仔细找有关人员打听,还和那个满口谎言的杀人犯对峙了不知多少天。我可从没搞过你那种背地里的小动作,为了报复我不惜中伤他人,把公私混为一谈,真是阴险!”
“当年你连逮捕令都没有就私自抓人,把一个患了感冒的人衣服扒光,喝得醉醺醺地对嫌疑人拳脚相加,这就是你所谓的‘努力’吗?”
“怎么着,吉敷,你还真把恩田那家伙说的话全当真了啊?你还真是够天真的。你呀,还是拿这股天真劲儿去哄那些女学生吧。恩田是个撒谎时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那家伙嘴里根本没一句真话,你小子再去好好调查一番吧。那浑蛋都对他的客人说过什么谎,又是怎么花言巧语诓骗老婆的,怎么在伊达屋骗人嫖娼的,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知道。但这些事都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这个外行懂不懂?”
“有关恩田生活作风的问题我想不必再讨论了,这是起刑事案件,别把两码事混为一谈。我所关心的问题是,恩田幸吉有没有杀河合一家。其他事我没有任何兴趣。有关这一点,你当年有没有仔细调查过?”
“当然调查过!我不是说了吗?我付出了一番吐血的努力……”
“真不知吐血的到底是谁,反正你没资格说这种话。想来你的收获就是一张奖状和一厚沓奖金吧?我问你,案发现场河合伐木场中到底有没有恩田的指纹?”
“浑蛋,那家伙当时戴了帆布手套,怎么可能留下指纹?你小子连这么一点儿事都想不明白吗?”
“凶手行凶中途曾脱下过手套。而且现场除了被杀的河合一家三口之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指纹。那指纹是谁的?”
“我哪儿知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少在这里瞎扯淡。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来干涉我的行动。不管过了多少年,对恩田而言案子都还没有结束。那位老人如今仍旧活在死刑的阴影下。如果他是无辜的,那你这个警察就是杀人犯了!而且你的行为比单纯杀人更加恶劣,因为你还剥夺了他四十年的自由和声誉。那组来历不明的指纹根本就和恩田的指纹不匹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本事你回答我啊?!”吉敷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咆哮起来。
“我可是你的上司,吉敷,你跟我说话时注意点儿!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就肯定是第三者误闯现场,”
“误闯现场的第三者?那这个第三者又怎会留下沾血的指纹?”
“不是还有那件血衣吗?”
“我正想提那件血衣呢!当时凶手接连刺穿三个人的颈动脉,反溅到外衣上的血怎么可能只有那么点儿?”
“浑蛋,你亲眼见过那件血衣吗?”
“都被销毁了,我上哪儿看去?你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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