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凶犯恩田在盛冈市内经营一家餐饮店,但店里的生意不太景气,入不敷出。欠供货商一屁股的债,据说还差点儿卷铺盖走人。然而案发后没多久,与店内经营有关的债务竟全都还清了。据查证,被杀的那户人家里的数十万日元不翼而飞,丢失的钱的数目,恰好与恩田家所欠债务的金额完全一致。有理有据,这样的案件怎么可能是冤案?吉敷觉得这不过是恩田妻子一相情愿的想法罢了。
“话说回来,既然是清白的,他又为何要在法庭上认罪呢?这种案子可是会被判死刑的!”吉敷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当时我丈夫被一通拷打,根本无法去反驳那些警察的指控。只要一说不是他干的或他不知道之类的话,就会遭到一顿拳打脚踢。而且当时我丈夫在家里偷偷藏了支猎枪,后来那支枪被警察发现了。他们说他这是非法持有武器,要把他带到美军基地里枪毙。但如果他能乖乖回答他们的问话,兴许会看在他是初犯的份儿上,给他判个死缓什么的。”
“这种出了三条人命的重案,是根本不可能判死缓的。”
“我不是说过了嘛,当时我们根本不懂这些。况且我丈夫确实藏了支枪,所以就信以为真了。”
“警方说凶器是什么?”
“菜刀和柴刀。”
“凶器都找到了吗?”
“他们拿走了我家的菜刀和柴刀。”
“同时吗?”
“不,半夜带走我丈夫时只拿走了我丈夫的衣服和家里的菜刀。之后第二天又到家里来了一趟,从储物间里搜走了猎枪和柴刀。”
“那些东西上都沾有血迹吗?”
“柴刀和菜刀上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没有?是吗?我记得听说凶器上都沾有血迹啊?”
“那是你弄错了吧。就是因为柴刀和菜刀上都没有血迹,他们才逼迫我丈夫说犯案后曾在北上川清洗过凶器。”
“清洗凶器?”
“是的。”
“那你丈夫有没有照他们说的那样坦白呢?”
“他们对他严刑逼供——”
“这件事就不必再说了。总而言之,当时他们逼你丈夫在口供书上签字了,对吧?”
“是的。”
“清洗柴刀……”
“其实,如果只是随便洗洗的话,沾在上面的血迹是无法彻底洗干净的。然而事实上那把刀上不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而且还沾满灰尘,因为之前柴刀一直放在储物间里。另外,那把刀的刀背上有金属箍,砍伤死者的柴刀上却没有。”
“刀刃上连一点儿血迹都没有吗?”
“没有。”
“鲁米诺反应[鲁米诺(Lumind),或称发光氨,一种发光化学试剂,与适当的氧化剂混合后会发出引人注目的蓝光。法医学上使用鲁米诺来检验犯罪现场的血痕。]呢?”
“当时乡下的警署还没有开展这类科学式调查,因此并没有这类记录。不过到了二审的时候,起诉书上又变成我丈夫是在自家的水池里清洗的凶器,他们还在我家的水池和浴室里检测出了鲁米诺反应。”
“那么,他们最后是以什么事由起诉的呢?检察官到底说你丈夫是在哪里清洗的柴刀?”
“在北上川。”
“北上川啊?那里的鲁米诺反应检测结果如何?”
“自然是没有反应了。所以后来警方又一口咬定不只柴刀,或许衣服也是在家里洗的。”
“你丈夫的衣服上也没有血迹吗?刀刃上没有血迹这点我倒还能勉强理解。”
“外套上沾有少许——”
“有啊?”
“但那不是人类的血。”
听到这里,吉敷已觉得兴味索然。之前他一直把对方当做正常人对待,巨细靡遗地询问案情,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衣服上有血迹,却并非人类的血……
“不是人类的血?”
“没错。而且量非常少。”
“这不是多少的问题,衣服上确实沾有血迹,没错吧?那么,你觉得那是什么血呢?是不是人类的血,只要一化验就知道了。你们当时没有要求化验吗?”
“一审和二审的时候根本没工夫去弄这件事。当时我丈夫已经俯首认罪,律师正为精神鉴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最终审判的时候,我开始主张丈夫是无辜的,这才提出这方面的要求。”
“这样的处理方式确实有够糟糕的。不过那件染血的外套可是证物,最终审判的时候应该在法庭上出现过吧?”
“没出现过。”
“没有?”
“是的。”
“你们有没有要求警方出示?”
“当然要求过,但对方一口咬定没有。很明显,那些东西不在警察手上就在检察官手里,只是他们藏着不肯拿出来罢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很重要的证据啊。”
吉敷叹了口气。连杀三人的嫌疑人的衣服上沾有血迹,她却说那血并不是人类的,而是碰巧沾上了其他东西的血……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一审和二审的时候没有提出出示证物的要求,这可是你们的失误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可当时我们又能做什么呢?既没钱,又没有法律知识,对法庭审判一无所知,加上律师又跟我们说了那样的话。”
“那天你丈夫是几点到家的?”
“记得大约六点吧。”
“会不会你丈夫确实杀了人,只是你这个做妻子不知道?”
“这绝不可能。我丈夫向来办事谨慎、胆小懦弱。”
“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你丈夫有不在场证明?”
“对。”
“什么不在场证明?”
“我丈夫说,他在北上川河边曾经遇到过一个小孩。”
“在北上川河边?小孩?”
吉敷瞬间无语。如此一来,不就可以证明恩田幸吉的确曾在北上川清洗过凶器吗?
“但直到最后,那孩子也没在法庭上露过面。”
“你丈夫是六点左右到家的吗?”
“是的。”
“那他是几点出去的呢?”
“大概两点左右吧。那天他在家里吃的午饭。”
“两点出门、六点回家……那么,从你家到伐木场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走路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吧……”
“两点到六点这段时间出门在外……除此之外的时间里,你们夫妻俩一直在一起吗?”
“一直在一起。我们要准备店里的事。”
吉敷已渐渐失去了与她交谈的兴趣,就算换由自己来负责这件案子,估计也会对恩田起疑。这女人不过是在死钻牛角尖罢了。她丈夫之所以认罪,并非严刑拷打所致,而是他的确杀了人。虽然妻子一直坚持,但实际上丈夫却已死心。这所有的一切,或许全都是由妻子的盲目信任而起。
上一篇:奇想·天动/异想天开
下一篇:飞鸟的玻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