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流不止
“我也曾经拼命寻找过我丈夫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孩子,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不过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就算找到了,法庭也未必会采信他的证词,就连对方是否还记得那件事都不好说。”
“从两点到六点的那段时间,你丈夫去了河边和其他哪些地方?”。
“就在河边。”
“一直都在吗?”
“是的。”
“当时可是十二月啊,盛冈的十二月,大雪纷飞啊。”
“那天正好雪停了。”
“总而言之,那天他出门了四个小时,但并没有携带菜刀或柴刀,是吧?”
“柴刀没带。”
“菜刀……”
“他带着菜刀。”
多说无益,吉敷站起身。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正常,恩田幸吉并没有蒙冤。案发当日,恩田带着凶器离开了家。而回家之前,他先到北上川去了一趟。带着沾血的凶器到水边,不清洗还能干什么?有没有遇到小孩根本不成问题,这件案子缺乏冤案的基本条件。
“我还有工作要做,得先告辞了。”吉敷说道。他手上的确有事要做。
“请您稍等一下。”女人说道,“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对吗?”
“倒也不是不相信……”
“不是不信,那又是什么呢?”女人穷追不舍。
“至少你丈夫当天是拿着菜刀出门的吧?”
“现场的情况决定根本不可能用菜刀杀人。”女人说道。
“现场的情况如何呢?”
“死者的妻子阿岁独自一人惨死在家中的和室里,身上有多处利刃造成的伤口,浑身是血。”
“造成伤口的凶器是什么?”
“是菜刀。”
吉敷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这和检察官的主张到底有什么矛盾。
“但是,她丈夫民夫却死在家门外的雪地上。雪地上血迹斑斑、延续不断,拖了很远的一段路。”
“你的意思是,死者带伤走了很远一段路?”
“听说是的。据说他死时怀里还抱着女儿弘子。”
“他大概是想拼死保护自己的女儿吧。那个叫弘子的女孩儿情况如何?”
“那孩子也被杀了。”
“哦,真够残忍的啊。这一次的凶器又是什么?”
“也被人捅了无数刀,估计凶器也是菜刀吧。”
吉敷又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凶器都是菜刀。
“不过,民夫的头不见了。”
女子说得十分平静,吉敷却不由得精神一震。
“什么?”
“抱着女儿死去的民夫,没有头。”
吉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菜刀是没法把人头砍下来的。”女子说道。
6
“那……死者的头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嘛……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要是能找到的话,或许还能查明些情况,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吉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尸身上没有头……当时警方对此是如何解释的?”
“什么如何解释的?”
“凶手为什么要砍下死者的头?”
“警方对此未做任何说明。”
“什么都没说吗?”
“这件事估计他们连想都没想过。”
“怎么会!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吉敷心里已能猜出个大致情形。他以前曾参与过分尸案的调查,一说到分尸的理由,总会以一句“便于搬运”来敷衍,参与搜查的其他人也不会去深究原因。
“律师是怎么说的呢?”
“律师根本就不考虑这件事。我曾经和本井律师详细说过这事,结果却被他取笑了一番。后来这起案子在盛冈有些名气了,不少人这样那样地说了一大堆,或许该说是推理吧。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本井律师都会说:‘外行人,瞎说什么?这可不是在玩侦探游戏,白痴!’根本不把那些人的话放在眼里。”
诚然,警察在与普通人打交道时,普遍存在一种高人一等的想法。吉敷自己也一直被这种想法困扰。如果案件本身再多少带点离奇色彩,事件本身比较繁复纠结的话,调查时便会觉察到外行们跃跃欲试的倾向,并选择有意识地无视。身为警察,一旦遇到情况与前例有异,哪怕自己主观不想,也会东拼西凑地找些理由来否定。但吉敷一般会根据以往的经验,对疑点进行深究,而且无一例外地收到了实效。
“你怎么看?觉得这一点重要吗?”
女人如此问道,不知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重要?吉敷甚至觉得这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信息。不过吉敷如今已成熟了不少,虽然心中这么想,却不会坦白说出“当然重要”这种话。尽管他并不认为对这件事抱有兴趣会是不成熟的表现,但身为警察,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和嫌犯的妻子保持一定距离,不能随便站到对方那条战线上去。
“话说回来,检察官当时是怎么重现犯罪过程的呢?恩田……不,你丈夫用菜刀捅死了三个人,然后——我不清楚事情发展的顺序究竟如何,不知道你丈夫是什么时候砍下河合人头的,反正就是把死者的头带走了,他们当时是这么说的吧?是这么回事吗?”
“差不多吧。事实上,检察官当时并没有提这件事。”
“案情陈述和起诉书里都没有提过吗?”
“是的。”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想起诉被告,检察官必须重现犯罪过程。这起案子是一起无头杀人案,如果人头的去向暧昧不明,就无法证明其罪行。”
“我刚才说过,当时我丈夫已经认罪了。”
“哦……自供书里都说了些什么昵?你丈夫说他把人头弄哪儿去了?”
这一点同时也是衡量自供书可信度的方法。如果犯人在自供书
里准确说出了人头在哪儿,那这通自供是被逼写下的可能性便可以消除了。那是唯有真凶才知道的秘密。
“我刚才说过,当时警方对我丈夫严加拷问,一会儿让他说埋在了这儿,一会儿又让他说埋在了那儿。整整两个月,警察每天带着他在姬安岳里来回转悠。每次发现可疑地点,他们都会说是我丈夫说的,然后就到处挖。他们不知在山里挖了多少坑,基本把推测的那条我丈夫从现场逃回家的路线挖了个遍。当时当地市民群情激愤,嚷着要警方尽快将如此残暴的凶手缉拿归案,他们就连忙逮捕了我丈夫,想拿他来顶罪。案子之所以一直拖到第二年的三月才开始审理,就是因为找人头花费了不少时间。”
“那后来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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