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玻璃鞋
“宫地女士!宫地女士!……听得到吗?”吉敷竹史按着她的伤口,大声呼喊,“混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宫地没有回应。
吉敷竹史心里疑惑了,已经割腕自杀了,为什么还要在家里放火呢?房间里弥漫着刺眼的烟雾,吉敷竹史将她的身体放倒。要是有排气扇,得赶快打开才行。
等等,不是这样的!着火的不是房间,是那些书!她是想把书烧掉!那堆书里,肯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容。吉敷竹史恍然大悟。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她以为,我是带着搜査令来的吗?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没有搜査令,就不能随便进来搜査。只要她不让我进来,藏多少书在家里也无所谓,根本用不着烧掉啊。莫非她以为,警察还和过去一样,做什么都是无人可挡的?还是她有确信,我已经拿到搜査令的某种理由?……吉敷竹史在烟雾中琢磨着。
东京(三)
几分钟以后,西田优子的母亲被抬上了救护车。吉敷竹史打算随车一起去,否则不知道她会被运到哪个医院。不过在场的医护人员告诉他,附近的圣玛丽亚综合医院,已经同意接受这个病人了,他们会就近赶往那里的抢救室,因此拒绝了吉敷竹史随行的要求。
因为很在意那些被焚烧的书,吉敷竹史决定,留下来调査一番。
他回到玄关旁边的房间,用手指碰了碰地上的灰烬。火已经熄灭了,温度也降了下来。吉敷竹史靠近一闻,果然有一股灯油的臭昧,看来这些书的确是用灯油引燃的。被烧毁的书好像有四本。吉敷竹史小心翼翼地,将炭化的书本残骸,转移到一边,尽量保持原有的形状。仔细调査发现,这是四本一样的书,从残骸的形状,就能推测出,其中三本相互支撑,最后一本被用来引火。另外,灰烬中并没有发现其他物品的痕迹。
西田优子的母亲,到底为了什么,要把这四本一样的书烧掉呢?……原因很可能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这些书的内容,吉敷竹史心想。
四册书中的三册,已经完全化为灰烬,另外一册的大部分,也被毁得面目全非,不过,还有几页幸存了下来,尽管被高温熏得变了颜色,但上面靠近装订地方的两行宇,还勉强能够辨认。要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再拖拉一点,可能连这最后的几张残片也没了,吉敷竹史小心翼翼地,把这几张椭圆形的残片,从灰烬中剥离,然后掏出手帕,仔细地把它们包起来。除此之外,灰烬中似乎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吉敷竹史站起身,走到厨房洗手,就在这时,他又忽然感到了上天的启示;这种感觉并非像闪电一样,突如其来的,而是慢慢地从意识中浮现,似乎之前的疑问,除此之外,别无他解。难道这种启示,已经超越了常识吗?
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吉敷竹史摘下旁边的电话,拨通了柏宁山经纪公司的号码。
这个超越常理的推测,是关于那四本书的,它们很有可能,就是西田优子的姐姐自费出版的那本书!否则西田优子的母亲,没有理由要把书烧掉,以此来逃避警察的调査。
电话接通了,听倚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这里是柏宁山经纪公司。”
“我想找吾妻先生。”吉敷竹史说。
“好的,怎么称呼您?”
“我叫吉敷竹史。”
“请稍等。”
“我是吾妻。”吾妻很快接过电话。
“我是吉敷竹史,您找到书了吗?”
“找到了,现在就在我手上。”
真是走运!吉敷竹史心想,“太好了。我想马上借来看看,可以吗?”
“没问题,我在这里等你过来。”
吉敷竹史放下电话,从玄关走了出去,大楼管理员带了几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经过吉敷竹史身边,向宫地家走去,看样子是去收拾现场的,不久,消防员和警察也会赶过来的。
吉敷竹史匆匆赶到地铁站,乘地铁回到六本木,然后再次经过俳优座门口,走进了柏宁山经纪公司所在的大楼。这样的路线,大概西田优子也曾经走过吧。每天从广尾的高级公寓,到六本木的现代化办公楼,能以这样的路线生活,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啊。
走出电梯,吉敷竹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经纪公司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冷气一直吹到走廊上。
走进门后,吉敷竹史朝吾妻惯坐的窗边望去,眼尖的吾妻,早一步者到吉敷竹史,已经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手里握着一本书。
吉敷竹史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刚才在广尾的经历告诉他。虽然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有些麻烦,不过,想到早晚都要跟他说,而且,今后可能还要继续让他帮忙,吉敷竹史还是决定说出来。
三言两语简单地介绍完之后,吾妻睁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妈妈自杀未遂?”吾妻吃惊地说,“现在在哪个医院?”
“广尾的圣玛丽亚综合医院。”
“严重吗?还有救吗?……”
“不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吧,抢救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那边的电话可以用吗?”吉敷竹史指了指放在一张没人的桌子上的电话。
“啊,当然可以,稍等。”
吾妻取过电话,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确认电话可以用后,将听筒递给了吉敷竹史。
吉敷竹史掏出笔记本,翻出刚才记下的医院号码,拨通了电话。吉敷竹史自我介绍之后,表示想了解刚才因自杀未遂,而被送过去抢救的宫地女士的情况。
“西田优子的母亲叫什么?”吉敷竹史问吾妻。
“好像叫静。”
“哦,叫宫地静啊。”
片刻之后,负责抢救的医生接过了电话,吉敷竹史再次简单地自我介绍。
“病人失血过多,情况相当危险。加上本身体质虚弱,抢救难度非常大,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医生说。
吉敷竹史道过谢后,挂断了电话,然后把医生的话转述给吾妻,并问他需不需要医院的电话号码,吾妻点了点头。吉敷竹史将笔记本上的号码念了一遍,吾妻写完之后,舒了一口气。
吉敷竹史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吾妻皱了皱眉头,表示没有。
“是不是因为操劳过度?女儿的失踪,搞得她神经衰弱了?”吾妻的解释也说得过去。
西田优子失踪的原因,也是长期压力导致的神经衰弱。大家都说,她和大和田刚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又是第一次见面,很难想象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矛盾。但正因为大家都喜欢按常理来判断,才往往容易忽略一些最本质的事实。杀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能按常理来考虑,否则就不会发生了,更不用说把切断的右手,邮寄到被害人家里,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了。
但这些背离常理的事,实际上都已经发生了;而犯人的身份及其犯罪动机,都尚未明确。这就是说,人们所谓的“常理”中,存在着某种缺陷。一旦陷入常理的陷阱,就会遗漏很多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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