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的玻璃鞋
吉敷竹史慢慢地走过旋转桥,将好事女人们的视线抛在身后,内海早已沉浸在夜色中了,水面平静,没有行驶的船只,只有几艘小舟停靠在岸边。
吉敷竹史低着头,慢慢地往前走着,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冬天,在这里散步的情景。那时漫天飘着大雪,通子穿着搭配和服用的外套,脖子上围着的动物绒围巾,在寒风里上下舞动着。
加纳通子领着吉敷竹史,在这附近漫步,给他介绍了周围很多有名的景点,据说这里到了夏天,会成为海水浴场,岸边不知为何,还有几门大英帝国的铜炮,全长仅约三公里的天桥立,到处栽种着松树、椿树、山樱。野玫瑰和木棉树。
吉敷竹史不禁将头转向右边:唉,通子此刻会不会也在这里呢?
一切只是吉敷竹史瞬间的错觉而已,自己的身边,只有寒冷的空气,他不想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了,于站决定从这里折返。虽然并没有特别留意,但吉敷竹史觉得,自己往回走的步伐变快了。
走过旋转桥,再次经过通子那间大门紧锁的小店时,站在通道。看起来像是店主的女人,又投来灼人的目光,走过她身边吋,立刻传来“欢迎光临,请进”的招呼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吉敷竹史走进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放下手提包,取下听简,然后掏出笔记本。
这串从贴在大门的纸上,抄下来的号码很长,前面的区号,似乎不是本地的。这究竟是哪里的号码呢?
吉敷竹史插入电话卡,开始拨号,这通电话究竟会打到哪里呢?他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电话亭就在国道边上,时不时就有大卡车的柴油机引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
一声、两声……吉敷竹史下意识地数着铃声,心里第一次冒出不样的预感。如果这是通子未婚夫家里的电话,那可怎么办?吉敷竹史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还很大。一个女人要在这样的小城市里生存下去,必定非常艰难。加纳通子既漂亮又贤淑,来提亲的人肯定很多,反倒是打算一个人撑下去的想法,比较不合理。要是她现在,正好在相亲怎么办?而且,进行得还很顺利,对方已经决定,要带通子去拜见家人,并想把她永远留在家里了,那这通电话,岂不是会让通子很困扰?
已经离婚十年了,还不知廉耻地给前妻的新家庭打电话,这完全就是黑社会的行为嘛!
挂掉吗?吉敷竹史将听筒捶在手上,犹豫不定。
“您好。”听简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你好!”吉敷竹史一阵慌乱,这不是通子的声音吧,吉敷竹史心想。
紧接着,对方的话更让他吃惊:“你好,这里是宮津综合医院。”
03
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小船中,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身边竟然不见了父亲的踪影。我努力想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无聊的噩梦,醒来就好了,可浑身的酸痛和父亲的消失,却无情地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孩提时代的天真,使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上天或者神灵的庇佑,才得以幸存下来了。紧张的神经,已经稍稍松弛了下来,却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呆坐在船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幸运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哭喊,甚至没有感到害怕,因为我完全弄不清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在经历了那样恐怖的灾难后,竟没有丧失神志,身体也没有大碍,不能不说是得到了天上抻灵的保佑。好在情绪已经放松了下来,否则,像这样长时间被困在黑暗的洞穴中,又失去了船桨,很可能会因为受不了内心的恐惧而晕厥过去,甚至跳水自尽。
天终于亮了,我被附近的居民发现得救了。大家听到我们失踪的消息后,都非常担心,聚集在我家里。那天,人们在洞穴里面,发现了父亲的尸体,据说是因为头撞到了岩石,神志不清地掉进了水里淹死的。
母亲和善良的邻居们,不断地询问我,想要了解事情的始末,可我却一言不发。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因为什么都记不清楚了:我患上了暂时性失忆症,我执意相信:那只不过是夏夜里,一个无比真实且恐怖的噩梦而已,但父亲冰冷的尸体,却将这幻想彻底打碎了。
我们母女三人,从此失去了生活的支柱,不得不离开这片土地。父亲生前并没有买人身保险,母亲和周围的邻居,对保险也都不了解,结果,她只能独自承担起抚养我和妹妹的重任。附近没有单位愿意雇佣母亲,最后,她只能带着我和妹妹离开这里,到城市谋生。其实在我看来,离开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倔犟好强的母亲,不愿意接受邻居的施舍与同情。
在这之后,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奔波于日本各地,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天是过得舒心的,后来,母亲开始当起了陪酒小姐。或许,从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尽管如此,母亲还是用了足足两年时间,在经历了无数次转职和搬家之后,才开始适应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如今,我已经年满三十,尽管经历了很多事,但要说起少女时代的回忆,还是在飞鸟的那段日子,让我感到最开心,那里既有无聊的事情,也有愉快的回忆,甚至还有恐怖的经历。我始终深爱着那片土地,就算发生了不开心的事情,那里仍然是让我感到幸福的地方。那片土地孕育了如今的我,是我人生的起点。
不仅是我,那里也是我们母女三人共同的起点,而且,还是一位明星——不,现在或许还只是一个普通艺人——的家乡,她叫西田优子。
说起西田优子,我想,在当今的日本,恐怕无人不知吧,即使没听过她的名字,也肯定在广告或者电视剧里面见过她,她虽然称不上日本第一红人,但确实非常有名,而这个西田优子,竟然就是我妹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关于她,我还想多说几句。这个孩子性格内向,为人老实,以前我完全想不到,她会成为活跃在电影电视界的艺人,我们俩年纪相差比较大,我觉得她超于常人地内向,完全是一个腼腆的小女孩儿。
这一点,可能来自于父亲的遗传吧。父亲也是个沉默的人,性格腼腆。如果朋友聚在一起,举办稍微热闹点儿的活动,他很快就会走到角落里,一个人待着。我既没见过父亲在宴会上,发表过什么祝酒词,也没见过他在聚会上唱歌;即便参加了宴会,他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端坐在一角,面红耳赤地和着别人的歌曲拍手。
我小的时候,常常自以为是地觉得,相比妹妹,更有可能出名的应该是我。我总是向身边的男人炫耀着,说自己的脚很漂亮,还参加过环球小姐的比赛,我虽不认为自己是个美女,但在我眼里,妹妹虽然经常露出一副可爱的表情,但长相过于朴实,缺少魅力,更像是个假小子。过去我带她上街去,别人就经常误以为她是个男孩子。我喜欢在众人面前唱歌,竟选班干部时也很积极。性格属于倔犟不服输的类型,很像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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