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坡食人树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坐在窗台上,我只感觉自己心虚气短。
在窗边,我看到了树龄两千年的大楠树,它茂盛的枝权越过了围墙,伸展到黑暗坡的道路上方,果菜店的卡车正停在那里。
因为有围墙遮挡了视线,我看不到卡车的全部,只有青灰色的篷布和驾驶位的上顶跃入眼帘。现在果菜店已经在坡道上开张营业了。卡车旁架着小小的摊床,上面摆放着蔬菜和水
果。附近的主妇们不必为买菜跑出很远,这个卡车上的蔬菜就完全令人满意了―品种丰富,比较新鲜,此外价格还便宜―所以这个能移动的果菜店生意兴隆。附近的主妇们都会按时等待果菜卡车的到来,果菜店的老板也是十分健谈的人,主妇们买了菜之后仍然不回家,站在那里同他闲谈,直到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果菜店打洋为止。最后,只剩下果菜店的老板一个人了,他默默地收拾起摊床,发动卡车的引攀,回去了。我经常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大楠树伸展出去的枝叶下,是果菜卡车的篷布,接着就听见主妇们的声音,大家开始凑到卡车周围。
我呆呆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一个计划在头脑中形成了。以前太田夫人让我替她去买菜时,果菜店的老板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驾驶这辆卡车相当艰难,因为水果蔬菜只要稍稍挤压碰撞立刻就不新鲜了,外表也变得难看,所以开车时一定要尽量避免晃动。但是矶子海岸的道路很难走,弯角太多,道路也不平整,如果不用篷布翠住,蔬菜很可能在半路上掉下去。
我又想到了处理尸体的问题,如果这样下去,我肯定只能坐以待毙了。学校以外的地方我一步也不能途越,而尸体放在壁橱里迟早会被别人发现。我只有利用果菜店这台卡车把尸体远远运到其他地方去,此外别无他法!
我的具体做法是这样的。日暮时分,当果菜店打洋,卡车还停在坡道上的时候,我把小女孩的尸体用绳子捆住,吊在卡车篷布上方的树枝上,然后缓缓地松开绳子,让尸体慢慢落在车斗的篷布上。卡车就可以把尸体拉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也许路上拐弯时会掉下去吧。如果老天帮忙,落在矶子海岸的道路上也说不定,运气更好一些的话,开车的老板自己都不会发现。如果这一切都顺利,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女孩的尸体远离了这里,我就可以摆脱嫌疑了。
事不宜迟,我下定决心后立刻动手。我无法忍受尸体继续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尸体的味道越来越强烈,我几乎快发疯了。
幸好已经是十月,太阳落得比较早,容易腐烂的炎热季节也已经过去。还有一个有利的要素,今天是星期六,果菜店的卡车往往要多停些时候。我找出搬家打包用的行李绳,趁太田夫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如果我傍晚到庭院里去,夫人也要唠唠叨叨。
我绕到后院,隔着水泥围墙,看到卡车仍然停在那里。我用绳子拴住一块小石头向上投掷,想把绳子挂到树枝上去。尝试T几次,绳子终于挂上去了。接着用竹竿把绳子推到围墙外边卡车的上方,卡在那里的一个树瘤上。这一切都做好了,接着就是把绳子的两端打成一个结,抛到屋檐下边我房间的窗台上。这更难了,我几乎要哭出来,历尽周折,总算大功告成。天完全黑下来,水泥围墙的另一侧,闲谈还在继续,看来时候还没到。我留意着太田夫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我将绳子的一端连接在尸体上的时候,新的问题出现了。我能用这块毛毯包着尸体吗?万一有人发现这块毛毯是我的怎么办?搬家的时候,太田先生和夫人都看见过,我不能指望他们认不出来。我开始生自己的气,怎么事先没想到呢?!最后别无他法,我只好把毛毯从尸体上剥了下来。
尸体已经变硬,虽然用手指按住还能凹瘪一下,但的确已经相当僵硬。我含着泪,心想还是不要一圈一圈地捆紧,只把绳子兜在小女孩的肋下,这样等尸体被发现时,应该看不到绳子。不能让人猜出尸体的来历,不能给人留下追查的线索。我想,只要绳结不立刻松开就可以了。把女孩的尸体顺着窗户垂了下去,然后紧紧拉住绳子,免得尸体垂得太低。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十分恶心,胃剧烈地收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不管我怎样用力拉着绳子,女孩的尸体仍旧擦碰着周围的树枝,摇晃着滑向黑暗中。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尸体终于吊到了最高的树枝上。黑暗之中,谁也没有注意这里。剩下的事情就是安心等待坡道上的人们安静下来。终于,主妇们的声音低下去了,人们渐渐散开,脚步声都远去了。卖菜的老板开始拾掇他的摊床。现在正是时候,我一点一点地放松绳子,轻轻地把尸体落在篷布上那就大功告成了。好,好,成功了!我确信自己已经成功了。下面一片漆黑,还不算太费事,一切应该没那么糟糕。
我握紧绳子的手轻轻松开了。啊?绳子没有反应。我松开了拉紧绳子的手,但绳子却无力地垂着。定睛一看,模模糊糊中发现尸体原来仍然吊在树上。
我吓了一跳,赶快往回收绳子,可它纹丝不动。我吓得头发都倒立起来了,简直要哭了。绳子肯定在树枝分权的地方被夹住了。我一边哭一边用力拉绳子,不管我怎么用力,它就是没有反应,我现在仍然记得那时的绝望心情。
看来我将不得不结束在人世间的生活了。此时我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拼命地拉绳子。大楠树的枝叶摇动起来,可能已经惊动了下面的老板,但我已经顾不了许多。今天如果不把尸体弄到车上,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当然,这都是后话。“啊!”我惊叫了一声,突然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出了什么事?再去拉绳子,它顺顺溜溜地收回来了。我弄了半天才明白绳子已经断了。这根质量低劣的草绳承担不住什么重量。这时,卡车引攀呼呼地已经发动起来了,声音格外响亮。尸体呢?我跳起来趴在窗台上,只见卡车摇摆着,向坡下远去了。可是,小女孩的尸体仍然吊在树上。
那天晚上,我开始发高烧,说胡话,但夜里到底说了什么,却完全不记得了。高烧一直持续到星期一,医生的诊断是我过于疲劳。高烧时,我想到了自杀。首先要给父母写一封遗书,我开始在头脑中打草稿。
星期一上午,烧退了。我终于能起床了,就挣扎着到窗口去。
外面的尸体肯定被人发现了,但我一直处于高热昏迷状态,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现在怎样了?结果,小女孩的尸体仍然吊在枝权上。大楠树伸出浓密茂盛的枝叶,就是白天树下也很昏暗。尸体被树叶掩盖,很难被发现。即便如此,竟然没有人在坡上走过时抬起头来。尸体悬挂至今仍无人发现,简直匪夹所思。
星期一这一天刮着轻风,傍晚,果菜店的卡车再次来到树下。它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六到黑暗坡来。
就在那天傍晚,尸体被发现了。我事后听主妇们描述过,下面我要以目击者的口吻来记录整个经过。
(前面己述,省略。)
我想,这下可真的完了。但说来也怪,警察并没有找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