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邦骑士
“这封信果然有效,让你怒火攻心,决定带着散弹枪和井原正面冲突。可是,这个第二次刺杀的计划,除了要你杀死井原外,你也可能因为这个行动而死。为了免除日后的麻烦,这的确是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你想想看吧!为了良子,你是会失去理智的。你很可能一进井原家,看到井原后,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开枪。杀人之后,你的下一个行动就是找寻良子,可是结果呢?翻遍了井原的屋子,你仍然见下到良子的踪影。就在你满屋子找良子的时候,警方已经接获通报,一队警力早已包围住井原的房子,一场枪战或许无法避免,只要你射伤了任何一名警员,你被射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就算不是那样,你可能因为杀井原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井原家的佣人,或井原的年轻爱人,在良心的谴责下,你会有自杀的念头吧?
“你的处境真的很艰难。你要不要打赌?我赌良子现在就在你曾经问过的某一间医院里。我想那是一家大医院。”
御手洗暂时沉默了。早晨的第一班电车通过,发出隆隆的声音。然后,御手洗再度开口:“秀司的计划真的太厉害了。一般丧失记忆的人,都会下意识地猜测自己是因为什么戏剧性的原因,才丧失记忆的,而不会认为造成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只是一件平凡的车祸,秀司编出来的‘你的过去”,完全符合这种心理。秀司的布局非常稳当,要是你和良子住在元住吉时,突然恢复记忆了,他完全没有任何责任,也可以随时中止他的计划;至于你和良子的关系,就只是偶然的邂逅,如果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约定,那么,它将只是一段奇妙的回忆。”
我的嘴巴里有咸咸的血的味道。丧失记忆的原因真的是车祸造成的吗?为什么我一想到警察,便油然产生排斥感?
“那你……”
我的声音沙哑了。我想提出反驳,但是话才要从嘴巴里说出来,就立刻一阵晕眩。
“你的意思是:包括良子在内的石川一家人,为了谋财,设下杀人计划,而我就是他们杀人的工具?”
“这种说法太直接了吧……”
“说法直接不直接,要看彼此的关系如何。我和良子生活在一起时,彼此互相体谅,我们的关系是……”
“许多被世人认为是贤妻的女人,其实是为了生存的问题,或遭受虚荣心的诱惑,才依附着那个被她们称为丈夫的男人的,不是吗?爱自己、为自己着想的行为,也可以被歌颂为是爱情吧!如果拿着麦克风,去问那些妻子们,她们一定不会说丈夫就是拿薪水回家,星期天时帮忙搭架子的道具。”
御手洗的这番话,让我更不舒服。
“为什么杀死井原,他们就可以得到钱?”
“石川隆子在医院当看护以前,曾经当过保险员,自然认识一些当保险员的朋友。那些保险员朋友里,如果有人很同情隆子的遭遇,又有熟识的医生愿意帮忙的话,那么隆子就可以瞒着井原,偷偷替井原投保。这件事做起来当然很麻烦,因为丈夫的年纪满五十岁和不满五十岁的投保条件,有所不同,必须一一弄清楚那些条件才行。不过,根据我的调查,隆子可能还是有为井原投保。”
“保险理赔金额是多少?一亿?两亿?”
“不可能有那么多。第一,保险理赔金额高达一亿时,每个月要缴的保险金高达三十万以上,那就得愈快动手杀人愈好;可是,高额的保险合约成立后,如果被保人在两年之内死亡,保险公司方面的调查绝对不会马虎。不管怎么说,一亿圆是个大数目,不仅投保时需要投保人完整的健康报告,还需要经过保险公司高层的核对,只靠保险员的同情,是无法投保到这么高的金额的。”
“那么,不会产生问题的金额是多少?”
“三千万圆以下吧。”
“三千万?才三千万吗?”
“是的。”
“那……可以同时投保很多家吗?”
“不能。保险公司之间的横向联系,是相当严密的,所以不可能同时以相同的条件,在不同的保险公司,为同一个人投保。”
“那么,只为了三千万圆,良子他们就计划杀人吗?”
我认为我找到了御手洗的破绽,立刻展开反驳的攻势。
“仅仅为了三千万圆,就设计了这么麻烦的计划?”
我想好好嘲笑一下御手洗,所以加强语气,夸张地又说了一次。但是,我错了,我立刻又掉入悲惨的境界。
“你别忘了一件事。在名分上,隆子仍然是井原的妻子;户籍上,她的名字是井原隆子。如果井原源一郎的死,与隆子母子无关,隆子母子就可以得到一笔庞大的遗产。”
御手洗暂停往下说。我仍然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又想下出可以反驳的说词。
“遗产?……如果有遗产可以拿,他们何必采取杀人的行动,只要静待井原死了,不就可以了吗?只要隆子坚持不同意离婚,哪一天井原自然死亡了,他们就可以得到遗产,不是吗?”
“遗嘱,还有遗嘱这种东西呀!别忘了井原身边已有年轻的女人,他们早就同居在一起了。在这个女人的要求下,井原大概会写下死后将遗产全部留给她的遗嘱吧!到时候,隆子或许不至于一毛钱也没有,但是,可能只得到微乎其微的东西。所以,他们要让井原还没有立遗嘱之前,让井原死于莽汉的手中。”
御手洗说的事,件件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但是,我愈听愈难点头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我说不出反驳的话,这让我一瞬间变得很生气。
“你所说的全部都是推测的结果。你有确切的证据吗?我不能相信推测出来的东西。”
御手洗很冷静地接受我的愤怒。
“这样吗?你一定要有证据,才能相信吗?要得到证据其实并不难,但是,那样一来,隆子和秀司一定会得到消息,良子就会被怀疑。我可以告诉你,我得到的很多讯息,都是来自山田外科医院;那里是隆子永远不会再去的地方。”
“山田外科?那是什么?算了,你没有和良子在一起生活过,所以你是不会了解我和良子的感情的。”我叫喊着。我的体内充满怒火,这股怒火只能发泄在御手洗身上,“你没有和良子一起生活过,才会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我和良子一起生活过,所以我知道你说的绝对不会是事实。良子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理由。我不想和你或任何人讨论这件事。良子曾经在地板上摊开食谱,为我准备食物:你能说她这样的行为是虚假的,是演戏吗?”
我的心有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澎湃不已。难道那个下雨夜里,她在车站的柱子后面,苦苦等了我两个小时的事,也是虚情假意吗?
“可恶!你是局外人,你不会了解的。”
我愤怒地叫着,眼睛的余光看了御手洗一眼。御手洗正无言地看着我,他的眼中没有疑惑,也没有激动的神情。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更加生气。他为什么这么有自信呢?我愈想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