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物语
芦川再次握杖在手。
“适合作为通道的地方……” 亘重复道。
“没错。大松大厦的楼梯就是。”芦川郎朗说道,“所谓楼梯,即使不是那栋大厦,也容易成为前往异界的通道。著名的鬼屋——所谓幽灵出没之所,楼梯也很多吧?楼梯原本就具有那样的功能。这种建筑物从中穿过空间,无路处亦成通途。”
亘无言,只是仰望着芦川端庄的脸庞。
“大松大厦的楼梯建了一点又丢下,无处可通。所以,在那悬空处前面,聚集了通往‘幻界’的力。我到那里去了,于是,要御扉便出现了……”
“你——祈求改变——命运?”
“没错。”芦川没有丝毫迟疑,深深地点头,“你知道了吧?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亘点头。芦川的母亲。父亲杀了母亲,杀了母亲的情人,杀了芦川的妹妹,等着芦川放学回家……
“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芦川平静地说,没有多余的激昂,“所以,我决定前往‘幻界’。”
他抓起手杖,收在斗篷下。
“‘幻界’很大,危机四伏、鬼魅百出。不过,只要能够抵达‘命运之塔’,我就要去。”
“‘命运之塔’……”
“那里居住着司职人类命运的女神,抵达者可如愿以偿。我一定要找到那里。然后改变命运。我决不放弃。”
芦川的声音微微颤抖,第一次透着情感。
“假如——假如我力量不足,不能救回父母,我也得救回妹妹。我要把她带回现实世界。因为她——她真的很小呢。”
斗篷之下,芦川双手攥得紧紧的。
“我也想去,去命运之塔。” 亘也站了起来,双手要去握芦川的手,“求你,带我一起去吧。”
“那不行。”芦川悄然退后,“前往命运之塔的路,必须凭自己的力量找出来,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抵达的话,女神就不会出现。靠别人不行。”
“那……那可是……太难了呀。我们,只是小孩子呀?”
“这可是改变命运啊,哪有容易可言呢?”
一瞬间,芦川恢复了亘熟知的、蔑视他人的眼神。一种奇特的、久违的感觉。噢噢,这小子是真正的芦川美鹤。
“我得回去了。”芦川又后退一步,“亘,假如下了决心,就去要御扉。因害怕而放弃的话,也不要紧。要御扉等到黎明时分就会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芦川身体的轮廓开始模糊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银光围绕着他。
“可是,那样的话,你的命运也就是这个样子啦。不但毫无改变,可能还要恶化下去。”
好好想想吧——芦川留下这句话,消失无踪。
好一会儿,亘跪立不动,凝视着芦川消逝了的空间。这时,一件东西轻轻掉在脚旁。
垂饰。是“旅客证”。银色的、像亘的尾指指甲般大的金属牌闪着光。这是因为亘的手指松开,从他掌心滑落的。
在亘注视之下,金属牌一瞬间闪烁七彩光辉,强烈的光芒令人不禁抬手掩眼。
这时,一个不明来源的浑厚声音在呼唤:
“你已获选。勿走错路。”
亘拾起垂饰,站起来。
厨房的煤气栓都打开了。亘关好煤气栓,打开通阳台的窗户。
闷热的夜晚。街上笼罩着沉着的夜间气息,不过,亘额头冒出的汗珠,与气温无关。
亘挂好垂饰,走向大门。他在妈妈的寝室前止步,在心里头向半开的房门内呼喊:
——妈妈,我要出去一趟。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要改变命运给您看。我要让爸爸不再变成那样,我要让妈妈不必再承受那样的非难,我要让叫田中理香子的女人不再出现在爸爸面前。
让我们一家三口快了、和睦地过日子。
改变命运。不,与其说改变,毋宁说让不正当地被扭曲、被改变的命运,返回原先正确的样子。
来到街上,夏夜夜深时分,亘朝大松先生的大厦跑去。穿运动鞋的脚轻轻蹬踏着沥青路,每跑一步,胸前的垂饰牌便晃动一下。
大松大厦出现了。不知是否因心理作用,被蓝色防水布包得严严的影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秘感。
巨大的路标——只有知情者才会明白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标。
亘在以往那个地方撩起防水布,滑入般进入里面。
里面很明亮。像无数萤火虫飞来飞去一样,微小的光粒子在飞舞。这些粒子也粘到亘身上,亘一抬手一伸腿,周围的光粒子便跃动起来。
那段建了一半的楼梯尽头处,出现了一扇门。古色古香的门扉四周,白光环绕。光呈放射状漏散出来,几乎不能直视。
亘踏上阶梯,仿佛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他目光不离门扉,走着走着,他自然地抬起手,握住垂饰牌。
亘站在门扉前,从门扉周围漏散的白光更加强烈。七色光带在里面反时针方向转动。亘手上的垂饰牌又发出了七彩光芒,仿佛与之呼应。
门扉缓缓开启。光扑面涌来。亘眯着眼,扬起下颚,伸展双手,全身承受着光。
然后,他迈步走进门扉。
十四 看门人的村庄
在炫目的光心中,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亘猛一回神,发现自己置身深山老林之中,凉风轻抚面颊。
参天大树郁郁葱葱,仰酸了脖子,才看见巴掌大的蓝天。
而那片天空的正中央,闪耀着金黄色的太阳。
哗——哺——
类似小鹅笛的声音突兀的想起。亘环顾四周身体以脚跟为轴,尝试旋转一圈。
哗——哺——波罗罗罗罗。
声音再次响起,从跟前的树丛中飞起一只艳丽的鸟,橘色羽毛。咦,是它的鸣叫声?
可这片森林是那么深广!绿色浓阴,枝叶交错,如同手臂缠绕,遮盖在亘头颈上,可尽管如此,却不觉得阴暗。一定是日上中天之故吧。
脚下的地面松软舒适。是叫做腐叶土吧。亘念一年级的时候,请按家去北海道旅行,在林中的露营地支起帐篷。那时候,爸爸告诉他的。
覆盖地面的是绿的逼眼的青苔、开着可爱小百花的矮草,以及模样像车前草、手感如天鹅绒、如亘手掌般大的草。然而,细看的话,当中留下了人过的痕迹,有人走过,自然会才出一条路。迂回曲折的路穿过森林,通向远方。
跟用力做了深呼吸,沿路走下去。林中某处又传来了小鹤笛的鸟鸣。亘吹口哨模仿一下。当亘吹出“哔——哺——”声时,隔呼吸一下的工夫,鸟叫声像询问似的语尾声高,“哔——哺——,罗罗罗”地回应了。亘又模仿了这一句,于是稍微沉默之后,鸣叫声变成极为复杂的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