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3:法庭
“他将抹布撕成条,系在一起后上吊自杀。”庄田警官说。
他的死让人感到某种悲壮的意义:反正是死路一条,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人世间。
“那对夫妇育有一名男孩,当时七岁,出事后被他母亲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领走了。”
礼子默不作声地看了看庄田警官的脸,问道:“那个男孩的脸长得和神原很像吗?”
“嗯。可是,孩子的脸是会变的,长身体的时期更是如此。”
“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庄田警官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当时是巡警,此案不是我经办的,但出事的职工宿舍正好在我负责的区域内。”
“到底记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
“别人叫他‘小和’……应该就叫‘和彦’吧。”庄田说,“和养父母一起生活后,不只是姓氏,可能连名字也会一起改掉。”
佐佐木礼子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笔记上:“你的意思是,世界太小了?”
“当然不能就此下结论。”
“是啊。”礼子故意加重语气,“再说,跟校内审判也没什么关系。”
是的,没什么关系。无论神原和彦是个怎样的少年,都和他的辩护风格毫不相干。虽然那孩子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佐佐木礼子笑了起来。令她发笑的那个叼着烟头的人,此刻刚好从走廊上经过。
“你在笑什么?”顺着礼子的视线,庄田回头朝走廊上看了看。可是此刻,那个叼着烟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为了增井望的事,”礼子说,“要说没关系,那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事件。虽说那也是大出他们闯的祸,可毕竟是两码事。”
“是啊。可那又怎么样?”
“检方知道这件事后,要在法庭上抖落出来,说是为了让陪审团了解被告的暴力倾向,有必要这么做。即使最后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藤野凉子一行也无疑对增井事件的细节了如指掌。”
由于惊讶,庄田警官的眼睛和鼻孔都撑得很大:“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思议,对吧?”
“难道,那些孩子不光在搞审判游戏上,连模仿刑事侦査都很厉害?听到点风声,就能立刻找上增井?”
“如果真是这样,动作也太快了吧?”
“难道是你佐佐木警官……”
“开什么玩笑。”
“是啊。要不就是增井方面主动……也不可能啊。”
这次轮到礼子神秘地笑了:“是我们署的什么人泄露出去的。有人为那位可爱的藤野检察官提供炮弹,将增井事件和盘托出了。”
“是名古屋那个老家伙吗?”
礼子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这是我借他的一个大人情,要保密,有朝一日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增井事件就这么私了了,说不定那老家伙心里也窝着火呢。”
“要是这样,我就给他个优惠利息好了。”
“明白了。”庄田警官也神秘一笑,“好吧,我来谈谈我的调虎离山之计。”
·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正在蠢蠢欲动。而这应该也在凉子的预料之外,所以她会作出那样的言行。
然而,藤野刚又能为此做些什么呢?即使女儿刚才明确表示不需要父亲插手,可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父亲啊。
凉子难道不能稍稍体谅一下父母的心情吗?我并不想横加干预,只是担心罢了。
就在藤野刚独自焦躁不安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不要去接触一下神原和彦的父母呢?
此次校内审判直接参与者双方的家长,到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接触,只各自保持距离照看自己的孩子。在初三暑假这个重要的时期,参加这个奇特的课外活动到底是否值得?对这个问题,每一名参与者都和各自的家长商议过,并作出了决定。绝大部分相关人员的家长都热心地前来旁听,藤野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那么,神原和彦的家长又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大家住得近,査一下电话簿就能知道住址。于是,藤野刚返身回家,打开大门走进起居室,就看到两手抱着衣物的妻子从里头出来,—脸惊讶。
“忘带东西了吗?”
藤野刚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从电话桌下取出电话簿。
“瞎翻什么呢?”
“你知道神原的住址吗?听凉子说起过吗?”
“你不去上班了?”
藤野刚翻开电话簿。
邦子叹了口气,把洗过的衣物放在餐桌上,将身子靠了上去。
“别这样。”
“怎么样?”
“手足无措成这样,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藤野刚停下手上的动作,扬起脸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就没一点父母心吗?你没看到凉子的模样很反常吗?”不知不觉间,藤野刚的语调变得严厉起来。
“正常也好,反常也罢,除了默默在一旁看着,还能怎么样?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邦子反击道。
“凉子她没去学校。他们聚在野田家,在和辩护方商议。”藤野刚说起之前的见闻,“还拉了个不明来路的私家侦探。”
“那是因为有这个必要,不是吗?有必要,才需要商议。无论和谁在一起,反正是在野田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呢?”
“别这么说话好不好?我今天忙着呢,没工夫跟你吵架。”
为了发泄胸中的闷气,藤野刚故意用力合上电话簿,发出很大的动静。
“其实我也在关心。”邦子两手插入围裙口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可是,我决定不多嘴,因为我相信凉子。”
“你以为我不相信吗?我也相信啊。”
邦子没吭声。藤野刚也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洗衣机在轰鸣。
“神原的样子也很古怪。”
藤野刚不由得对自己生起气来:我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我辩解的口吻说话呢?
“我也有点担心那孩子。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投入地参与校内审判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不,不对,并不是完全不明白。正是由于隔着迷雾隐约地看到了原因,自己才为他担心。这与自己对凉子的担心完全不同。
“我跟他交谈时,曾经明确地问过他,他为什么要当大出的辩护人。他回答说——”
“因为我有责任。”
“这算什么?他以前和柏木是朋友,却和大出素昧平生。他会有怎样的责任呢?”
越说疑心越重。藤野刚甚至觉得自己是否应该更早、更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自己以那种方式帮助辩护方,到底对不对?
上一篇:幻色江户历
下一篇:所罗门的伪证2: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