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3:法庭
说到最后,这个人惯有的尖锐而令人厌恶的口吻暴露无遗。
“我们手头拥有能够确认当时状况的资料。”藤野检察官用平静的语调回应道,“如果记忆和当时的情况存在偏差,可以参照这些资料来核实。”
“你说的资料,是指从城东警察署那里拿到的办案资料吗?”
藤野检察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
“即使是真实的法庭审议,也会发生针对证人记忆可信性的争执吧?”井上法官说,“在这种情况下,法庭会检证记偏差是否在常识能容许的范围内,或者是否因情绪因素而发生扭曲。难道不是这样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真实的法庭拥有为检证提供依据的调查资料,如警方提供的报告等。
“刚才检察官不是说过吗?本法庭拥有与此相当的资料。”
“可是,检方和辩护方都没有纠正我提到的那两起实例。”
“陪审员们已经听到了你的证言,这还不够吗?”
“你是想说,野田和柏木则之的记忆只发生了细微的偏差,是吧?”茂木悦男对井上法官露出亲切的笑容,“然而要想辨明真相,这些细节正是最重要的,必须慎重对待。决不能因为与主题关系不密切而置之不理。”
井上法官沉默了。藤野检察官尽管看起来不怎么犯愁,却也不见动静。佐佐木礼子注视着井上法官,而这时神原辩护人举起了一只手。井上法官对他点了点头,他便站了起来。
“茂木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茂木悦男大方地点点头。“请吧。”
“在提问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在我们的对话结束前,请你直视井上法官,不要移动视线,可以吗?”
“没问题。”
“这座体育馆的天花板上,”神原辩护人继续说,“安装了许多两根一组的白光灯。请你回答,日光灯一共有几排?东西向或者南北向都可以。”
茂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条件反射促使他抬起头,却被神原辩护人笑着制止了:“请不要看。”
茂木脸上大度的微笑渐渐变成了苦笑。
“这个……”他哼了一声,“有几排呢?南北向大概三排?”
“请确认一下吧。”
不只是茂木悦男,法庭内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夭花板。礼子也不例外。两根一组的日光灯南北向共有五排。
“错了。”茂木笑道。
神原辩护人也笑了。“今天早晨开庭前进场后,你一直在法官对面的位子上坐着一直到被传唤为止,你一直坐在那里旁听,是吗?”
茂木回过头看向PTA会长确认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是的,就是那个座位。”
“我也记得。从一大早起你就在那里。即使你对天花板上日光灯数量的记忆出现偏差,也不能据此断言你刚才没有坐在那里,进而声称你什么都没听到或看到吧?”
“是啊。”茂木笑着说。
受到茂木悦男笑声的影响,旁听席上也爆发出笑声。这时,神原辩护人悄无声息地坐下了。
“败了。”茂木缩了缩肩膀,“我懂了。那就按你们的方式来吧。不过,大家不要忘记我的忠告。你们都是优秀的初中生,可要査明真相,绝不是玩玩文字游戏那么简单的事。”
“你的忠告,我们都听到了。”井上法官表示接受。
虽然并不甘愿承认,可佐佐木礼子并不觉得茂木悦男刚才那番话是多余的。
“下面开始询问。请你坐下吧。”
茂木回答说:“我站着就行。”
“作为HBS新闻类节目组的记者,到目前为止,你釆访过许多校园或教育题材的事件,是吧?”
“是的。”
“具体都是些什么样的问题呢?”
“校内暴力、欺凌引发的学生自杀事件,述有教师体罚造成的伤害事件等等。”
“大概经手过多少起?”
“包括没有制成节目的在内,就我的釆访经验来说,大概有三十例左右。”
“在这些问题方面,你有着丰富的釆访经验,是吧?”
“是的。我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也获得过相应的评价。”
藤野检察官两手空空,没有看笔记本或文件资料,显得十分轻松自在。
“下面,我将就为同学关系而烦恼,或因受欺凌而痛苦不堪导致学生自杀的事件进行提问。”
茂木悦男看着藤野凉子,点了点头。
“有自杀却未留下遗书的情况吗?就你采访过的范围来回答就可以了。”
“在我经手的事例中,没有这种情况。”
“留下遗书的情况比较多?”
“不是‘比较多’,就我所知道的范围,是百分之百留下了遗书。”
“从形式上看,那都是些谁看了都知道是遗书的信件?”
“是的。既有写明收信人的遗书,也有直接注明‘遗书’两字的信件。”
“都放在自己自杀后马上能发现的地方吗?”
“这方面的情况倒是多种多样的。有些是在整理遗物时,在自杀学生的抽屉里发现的。不过无论如何,遗书的保存形式都带有自己死后能让别人发现的意图。”
这次轮到凉子点头了。“在你采访过的事例中,有多少家长在悲剧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前,根本不知道他为同学关系或受人欺凌而痛苦,直到读了遗书才知晓的呢?”
茂木悦男动了动脑袋,稍稍考虑了一会儿。
“家长会觉察到孩子有点不对劲,比如总是无精打采,不想去上学,经常讨要零花钱又不知花在了哪里等等。不过这些家长往往把握不到现象背后隐藏的严重事态,严重到足以导致孩子自杀。就我经手的事例而言,几乎都是这样的。”
“在你采访过的事例中,有没有学生拒绝上学,之后又自杀的情况呢?”
“有一起是这样的。那名学生拒绝上学的原因并非遭受欺凌,而是因成绩不好而感到苦恼。”
“在这起事例中,家长在事发前担心过自己的孩子会自杀吗?”
“他们说在事发之前,父母双方对孩子拒绝上学的现象都比较担心,但也没觉得会严重到自杀的程度。”
藤野检察官露出了向数学老师求教方程解法似的神情。“这么说,无论原因是受欺凌还是成绩不好,在由校内问题导致的学生自杀案件中,与自杀学生共同生活的家长往往很难发现预兆?这一点倒挺让入意外的。”
“呃……”茂木沉吟着,不慌不忙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首先我要指出,这绝不能一概而论。尽管我确实经手过多起类似的事件,但在我一无所知的其他场合也有学生自杀事件不断发生。”
“明白了。我只是想听听茂木先生基于采访经验得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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