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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的伪证1:事件

作者:[日]宫部美雪 时间:2023-01-02 14:44:12 标签:[日]宫部美雪 宫部美雪

  可是,不论她怎样热切地观察小圆镜,都看不到戏剧性的美丽变化。所以说镜子是个讨厌的玩意儿。但现在的她只能看看自己的脸,因为没有共同保守秘密、共同分享烦恼的朋友。

  浅井松子算不上朋友。对于树理想做的事情及其意义,她装作完全理解,事实却一无所知。松子只是心地善良罢了,仅此而已。

  今天的开学典礼上,校长什么也没说。或许那时举报信还没送到吧。即使是快信,昨天下午寄出的信件也要到今天下午才能送到。

  这样的话,现在……

  写给校长的信是寄到学校去的,因为不知道校长家的地址,这样一来就不可能送不到了。

  另外两个人又怎样了呢?

  那个见了就来气的藤野凉子。

  还有最、最、最讨厌的森内老师。

  她们读了举报信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藤野凉子会马上跟她父亲商量吗?森内老师会给校长打电话吗?

  森内老师的话,也可能在收到寄给她的那封之前,就先从校长那里得知举报信的事。这样一来,今晚回家看到她自己的信时她就不会太大惊小怪了吧。

  这倒有点遗憾。我原本想把她吓趴下的。唉,给校长的信晚一天寄就好了。

  森内老师住在江户川区,过着独身生活。放暑假时,有女同学到她家里去玩过,还嚷嚷着“好精致的公寓啊”“阳台上还种着花草呀”之类的话,疯疯癫癫的,简直有病。

  森内那模样,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们都被她的外表蒙蔽了。怎么就不明白呢?

  难道,一个人的外表就那么重要吗?

  森内老师,我要你脸色惨白,手忙脚乱,晕头转向。我要你费尽心力,把那三个家伙从学校里赶出去。如果不这么做,那你就等着瞧吧。我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呢。

  三宅树理注视着小圆镜中的自己,思绪万千。她并不担心校方可能会着手寻找匿名信举报人。这对现在的她来说,还不那么迫切。

  ·

  江户川芙拉尔小区。

  森内惠美子大学毕业后,进入城东第三中学成为教师,便即刻搬入了这里。她的老家在杉并区,从那里到学校上班并不算远,不过她早就打算趁就业的机会自立门户了。

  即使并非大型房地产商开发的项目,这个小区也是有着六十户规模的公寓住宅群。包括惠美子在内的租户仅有几户,绝大部分的住户都把房子买了下来,虽然这里的住户以有孩子的小家庭为主,时常比较吵闹,但从安全角度考虑,比那些纯租赁性质的公寓要让人放心得多。惠美子对这里的住宅十分中意。

  一月七日星期一,下午七点四十分,惠笑子回到家,推开入口处厚重的大门进入楼道。她走到成排的信箱前肴了看,从投递口便够得到晚报的,只有自己的信箱。

  除了晚报,还有几张晚到的贺年卡和一封邮寄广告。惠美子把邮箱里的东西统统抱在胸前,朝电梯走去。下行的电梯中走出面熟的邻居,相互道声“晚上好”后,惠美子独自一人走进了电梯。她的房间是四楼的四〇三室。

  走出电梯,脚上五公分高的高跟鞋在走廊地面敲出一连串“咯咯咯”的清脆响声。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我回来了,我的家。

  有个人在屏息静气地倾听森内惠美子的动静,脚步声、开门声,还有随后降临的静寂。那人住在隔壁的四〇二。

  垣内美奈绘的生日是一月十五日。因此,每到一月份她总会心情郁闷。因为无论愿不愿意,她总会在这时想起自己的年龄。

  不,也不是每年都郁闷。这种状况是从两年前,也就是丈夫陷入婚外恋的时候开始的。

  从那时起,一直持续至今,已经有两年一个月又二十八天了。

  垣内典史是一家总部设在大阪的一流证券公司的职员,受益于数年前开始景气的经济形势,近几年的收入直线上升。当然,丈夫不会用“数年前”这种模糊的表达方式,而会明确地说“自广场协议(注:1985年9月,美国、日本、前联邦德国、法国、英国的财政部长及中央银行行长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会议,打成五国联合干预外汇市场的协议。)以来”。即便身在家中,优秀的证券业务员说话也会准确又明快。

  同理,他说起“我要离婚”时,也同样言之凿凿,既不会难以启齿,也不会扭捏迟疑,连说话的语调也和分析投资效率时一模一样。

  “我们的婚姻这桩买卖失败了。考虑一下别的途径吧。”他是这样提出离婚要求的,在美奈绘的理解中,像是在谈论一桩投资项目。

  垣内典史将自己的部分人生投资到美奈绘这个女人身上,结果却没有得到他预期的回报。所以他要换只股票。理所当然,简单明了。

  至于被换掉的一方承受的伤痛,并不在他考虑的范畴。

  两年一个月又二十八天,美奈绘的年龄也增长了相同的数字。两年一个月又二十八天之前,她发现丈夫有了外遇,追问之下,丈夫说:“你既然知道了,那正是个好机会。”随即干净利落地提出了离婚要求。

  而度过下一个生日时,美奈绘就要三十一岁了。她将在丈夫提出离婚并有婚外情——比两年一个月又二十八天还要早上半年的时候就有了——的处境下迎来人生中的三十一岁。

  美奈绘问过丈夫:“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比我小几岁?”

  “二十八岁。”丈夫回答。她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原本是丈夫的顾客。

  外出就职、生活独立、经济富裕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女人夺走了我的丈夫。

  美奈绘没有答应离婚,于是丈夫离家出走,离开了这套以他的名义贷款购置的公寓。

  “这套房子归你,算是精神补偿。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马上就去办过户手续。”丈夫临走时扔下了这句话。那是两年前新年过后的一天,他说明天就要上班了,有东京证券的开盘仪式。

  “希望在新的一年开始之际,做个了断。”

  之后,他便与情人一起开始了新生活,把美奈绘孤零零地留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直至今日。

  美奈绘并不打算答应离婚。怎么可能答应!把别人对我的侮辱和轻蔑照单全收?我美奈绘还没傻到这般地步。丈夫也太小看我了。当着丈夫的面,她也这么说过。

  然而,丈夫典史就像面对着一个因投资风险过高而踌躇不前的顾客,脸上露出遗憾啊的表情,说道:“我很现实,也没有蔑视你。我们的婚姻投资失败了、破产了,需要解除合约,仅此而已。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美奈绘知道丈夫是有能力的,他的收入后来又提高了。由于绩效显著,他在公司里相当吃得开。现在的他已不是个普通的证券推销员,还有了个“金融规划师”的头衔,钱多得用不完。因此让出一两套这样的小户型公寓,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他每个月还寄给美奈绘为数不少的生活费。每次估摸钱已到账时,他都会打电话来。

  “你总不能老是这样,差不多就行了吧?要是一直僵下去,我也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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