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岛
和尚顿了顿,像咽下什么难吃的东西似地说:
“花子的尸体。”
“师父,这么说你还没进正殿喽?”
金田一耕助问。
“当然,我哪有时间啊!”
“那我们先到里面去查看一下吧!”
“好,了泽,你先进去开灯。”
“师父……”
“怎么了?了泽,你在发抖吗?真是胆小鬼。”
“师父,搞不好小偷还躲在里面呢!”
“了泽,你放心,你看这脚印是一进去就又出来了,小偷不可能躲在里面的……唉!我看还是我先进去吧!”
“不我先进去。”
了泽进了厨房,打开电灯,立刻大叫:
“师父,小偷没脱鞋就进来了,你看这么多泥鞋印!”
“哇,不得了,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我正在查。”
“师父,请把你的灯笼借我用一下。”。
由于金田一耕助的灯笼让竹藏拿去用了,他只好拿着了然和尚的灯笼查看厨房后门。
那里紧挨着悬崖,终年见不到阳光,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金田一耕助根据鞋印判断,那应该是军鞋的脚印,从外面进来,然后又走出去,可是一走到院子的地面上,因为地面坚硬,就很难找到任何脚印,再加上这场雨……
“可恶!”
他气乎乎地骂着,当他再回到后门口的时候,和尚跟了泽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师父,了泽。”
他喊了一声。
“我在这里。”
住持房里传来了泽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提着灯笼往住持房间一看,只见了泽正打开壁橱在查看里面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吗?”
“现在还没发现……”
“师父呢?”
“他到正殿去查看……”
这时,了然和尚在正殿喊:
“了泽,拿灯笼来。”
金田一耕助马上把手上的灯笼送了过去,了然和尚则从正殿南边的楼梯栏杆上往下面看。
“师父!发现什么了吗?”
了然和尚把灯笼伸到栏杆外,看到在香油钱箱边上有三根烟蒂,旁边还散置着五六根用过的火柴。
“了泽,你打扫过这里吗?”
了然和尚问。
“每天早上我都来打扫,而且来参拜的人是不许在这里抽烟的。”
“看来是小偷喽!这个贼从后门偷偷进来,竟然还坐在这里逍遥地抽了几根烟呢!”
了然和尚看了看火柴、烟蒂,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这里是正殿,烟蒂跟火柴都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
金田一耕助把烟蒂跟火柴—一捡起来放到纸上,同时有些兴奋地搔着头发,对了然和尚说:
“师父,你看这些烟蒂,都是用字典纸卷的香烟耶!”
“不错,而且还是英文字典呢!”
“对,这是简明英日辞典上的纸,这种纸用来卷烟倒是蛮合适的。师父,这岛上有英文字典的人不多吧?”
“本家的千万大、阿一都上过中学,应该有英文字典才对。”
“本家有人抽烟吗?”
和尚像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望着金田一耕助,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上宝珠形的装饰品,急促地喘着。
“师父,你怎么了?”
了然和尚大口喘气,让金田一耕助也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师父,谁会、会在那里抽烟?”
金田一耕助有些结结巴巴地问。
“我曾经看到早苗用这样的纸来卷烟,纸上写满了字,我问她卷烟要给谁抽……”
“她怎么说?”
“她说是伯父。”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打了个寒颤。
“师父,早苗说的伯父,就是那个关在禁闭室的……”
“是的,就是那疯子。我特别叮嘱早苗说,给疯子抽烟不要紧,可千万不能给他火柴,早苗说她会小心的。”
天花板上的老鼠不知碰翻了什么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了然和尚、金田一耕助和了泽都吓了一跳。
在冷风狂雨里,花子的身体全湿透了,在风雨中摇晃着。
了泽见状,一边发着抖,一边含混不清地念:
“南无……”
“师父,照你的看法,今晚来这里的叫‘小偷’是关在禁闭室里的本家主人吗?”
“我可没那样说,是因为你刚才提到烟卷的事……”
了然和尚大声否认着。
“可是你刚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哟!”
金田一耕助带着一副疑惑的神情,盯着和尚问。
“我?什么时候?”
“刚才在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
“发现花子尸体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我听到你说‘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这样的话。”
“咦?我这样说过吗?”
“是呀,你的确是这样说的。当时我还感到很奇怪哩!师父,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跟本家的主人有关?”
“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我有这样讲吗?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不管是谁,都对疯子无可奈何啊……”
突然,了然和尚瞪大眼睛,神色狰狞地狠狠盯着金田一耕助,不久,他肩膀抖动着,嘴角强烈地痉挛着,然后张开双手,蒙住整个脸,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三步。
“师父!”
金田一耕助有些着急地问:
“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了然和尚蒙着脸,双肩不住地抖着,之后,他慢慢把手从脸上拿开,眯着眼睛避开金田一耕助的视线。
“金田一先生。”
他小声地喊。
“嗯”
“你误会了,我说那句话,跟本家的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可是,师父,你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那疯子指、指的是谁?”
金田一耕助一着急,说话又结巴了。
“金田一先生,我不能说,这……这太可怕了。”
这时,和尚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
“金田一先生,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可怕事情,也有一些是你无法想象的怪事。疯子……是的,简直就像疯子。但是,现在我不能说,这件事,总有一天我会对你原原本本说清楚的,现在求你什么都别问,问也是白问,我不会说的。”
和尚说着,从正殿的栏杆探身出去。
“我好像看到有人打着灯往这里走来了,大概是医生吧!趁他还没进山门的这段时间,我们先到禅房去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