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门岛
“我记得。”
竹藏简洁地回答。
“听说后来你在山门前面遇到了然和尚跟了泽;了然和尚说有东西忘了拿,了泽就又回寺里去,之后,你从山门一直到在盘山小路的半山腰再度遇到我的时候,都一直跟了然和尚在一起吗?”
金田一耕助仔细地说,惟恐竹藏听错了。
“是的,我们都在一起。”
竹藏一脸大惑不解地瞪着金田一耕助。
“真的?你没有离开了然和尚半步?这件事非常重要,请你仔细想想再告诉我。”
竹藏带着谨慎的神情看着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下说:
“啊!对了,在上坡路上,了然和尚的木屐带子断了,他说要自己重扎,叫我先走,因此我就先走到盘山小路的半山腰那里,了然和尚随后就跟上了,我们正在谈话的时候,了泽也来了,然后我们三个正要一起走的时候,就遇到你了。”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里,一颗心感到越来越沉重,有种绝望极了的感觉。
“了然和尚的木展带子断掉的地方,是在土地神庙的前面还是后面?”
“刚好就在土地神庙前。我看见和尚坐在庙门边上,绑木展的带子。”
金田一耕助的心情越发沉重了起来,他两眼茫然地凝视着远方,不断地搔头之后,又好像想到什么似地说:
“对了,我从寺里出来,在坡道上遇到你的时候,你问我去哪里,我对你说,了然和尚要我去分家通知守灵的事情,那时候你的表情很奇怪,为什么?”
“啊!那是因为分家应该已经知道守灵的事情。前一天,了然和尚才叫我去通知,后来又要你再去通知一声……我虽然感到奇怪,但想了一想后认为,是不是了然和尚还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因此才没有多问什么。”
金田一耕助带着“终于真相大白了”的神情对竹藏说:
“我明白了,谢谢你。对了,如果你看到矶川警官的话,请他到这里来一趟。”
竹藏不敢耽搁,立刻把矶川警官请来了。
“金田一,有什么事?”
矶川警官忙得一头汗,大声地问着。
“我想变个魔术给你看。竹藏,你可不可以找一根像这么长、前面有钩子的长竿子?”
金田一耕助比划着长度对竹藏说。
竹藏很快就找来一根这样的竿子。
“这个可以吗?”
“可以,竹藏,请你也一起来。”
三个人来到海湾口,金田一耕助完全无视岛上人异样的目光,转身对竹藏说:
“我想要一艘小船。”
“好的,我马上撑过来,请稍等一下。”
等竹藏把小船划出来,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立刻上船。
“金田一,你到底要做什么?”
矶川警官被金田一耕助的神秘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忍不住纳闷地问。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竹藏,麻烦你划到放吊钟的天狗鼻岩石下面。”
金田一耕助果断地吩咐着竹藏。
秋意渐浓的濑户内海上,海面平静、湛蓝。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都默默看着海面,小船上却好像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矶川警官好像明白金田一耕助马上就要解开事情的真相,静静地不发一语。
小船进到海潮汇聚处,海藻在海潮的冲刷下,起伏摇晃着。
忽然,金田一耕助抬起头来,看着在岩石上已经被吊起来的吊钟说:
“竹藏,把小船停在这里吧,你用竿子在水里捞捞看好吗?”
“要捞什么?”
竹藏不解地问。
“这里应该会有一条绑着重物的绳子沉在海水里。如果绑的东西不重,绳子就不会沉下去了,麻烦你捞捞看。”
金田一耕助一边指点着,一边指着海面让竹藏捞东西。
竹藏于是倒拿着钩竿,在海里捞着。
金田一耕助和警官则从船旁探身出去,看着竿子。
“啊!”
竹藏突然大叫一声。
“找到了!”
金田一耕助开心地说:
“这竿子我来拿,麻烦你到海里去,把绳子割断。辛苦你了。”
说完,金田一耕助便从怀里拿出一把海军刀,递给竹藏。
“没问题。”
竹藏随后脱光衣服,用嘴咬着海军刀,向着没入水里的钩竿静静游去。
不多久,他就浮出海面。
“这个给你……”
竹藏把手上握着的绳子交给金田一耕助,然后灵敏地跳上船。金田一耕助连忙握着绳子,一脸紧张地望着水面。
“警官,魔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想会出现鬼?还是蛇?”
金田一耕助回头问矶川警官。
但是不待警官回答,他立刻拉动绳子,只见有个奇怪的东西正慢慢浮出海面。
起先,矶川警官和竹藏都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隔不多久,他们一看到东西的全貌,两人不禁双眼圆瞪,惊讶得忘了呼吸。
“啊!是吊钟!”
矾川警官喘着气说。
“是的,这是道具吊钟。”
金田一耕助接着矶川警官的话说:
“这是月、雪、花三姊妹的妈妈以前演入钟这出戏时用的道具吊钟,这口吊钟能从里面一分为二。母亲用来演戏的吊钟,却成为女儿被杀的道具,真是罪过呀!”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里带着沉痛的惋借,毫无窥破魔术机关后的欣喜。
此时,了然和尚正好走到天狗鼻的岩石上,无意间向下看了看。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金田一耕助此刻也正好抬起头,这下子,岩石上的了然跟岩石下的金田一耕助像电光石火似地四目交接,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了。
“南无……”
了然和尚怔在那里,在岩石上合掌默念起来。
秋雨绵绵,凉意阵阵。
第二天,狱门岛上一整天都飘着细细的雾雨,千光寺也笼罩在这片雾雨之中,了然和了泽两人就在正殿里举行传法仪式。
按照老规矩,曹洞宗的传法仪式起码要花一个礼拜才能完成。
在张挂着红色布幕的正殿中,除了师徒相对外,闲人一概不得进入。徒弟在这里接受师父的口头教诲,谨慎地抄写大事、嗣书、血脉。而且徒弟在抄写时,每写一字就要起身三拜,因此很花时间。还有,仪式未完成前,继位的人除了上厕所之外,是不准离开位子的。
这是为了要让承继衣钵的人去除杂念。承继衣钵后,就表示已无师父或弟子的名分了,彼此都是释迦牟尼佛的门人弟子。
然而,了然和尚却不依传统规矩行事,他只花一天工夫就完成了传法仪式,当天了泽就成为干光寺住持和尚了。
传法仪式结束后,了然和尚走出正殿,神采奕奕。
他从厕所出来后一边洗手,一边看着整座寺院,在朦胧的雾雨中,到处都站着全副武装的警察。
了然和尚看到这情景,不由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不是个容易心浮气躁的人,因此,他仍然踩着稳重的步伐迈入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