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需知密
“嘿。”我竭力保持语气平静。
他走了进来,坐到我旁边的那台电脑终端前,开始输密码。我的注意力完全在身后那台电脑的U盘上。他没有理由去用那一台电脑对吧?但是万一他注意到了怎么办?
我看着时钟,已经过去三分钟了,百分之六十。再有两分钟,就——
“薇薇安?”彼得开口说。
“什么事?”我转头看向他。
“抱歉能离开一会儿吗?我需要查看一些最新的内部资料,正义雄鹰(Eagle Justice)。”
我没有的权限。他现在做的正和我原本的计划一样,赶走没有权限的人。我回头看了看时钟,还是三分钟,我敢保证时间没有正常地走。“能再给我几分钟做完这些吗?我就快做完了。”
“我也希望能给你些时间,但是我得在早间管理层会议前看一看这些文件。尼克下的命令。”
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薇薇安?”
“好的。当然,等我注销。”
“最好先锁屏……我必须马上看看这些内容。”
我犹豫了一下,头脑已经完全不转了,除了默默地离开,什么都想不出来。“好的。”我锁了屏幕,站起身,开门要出去的时候,目光扫过那个U盘,仍然插在电脑上,底部闪着橙色的光。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恍惚中坐了下去,我的目光投向时钟——五分钟——然后又看向那扇门。我的脑子像是瘫痪了,想不出任何办法。我回想起马特早上说的话。五分钟……不要超过十分钟……服务器会重启。
现在已经六分钟了,门还关着,如果彼得看见了该怎么办?
七分钟。我坐在那里,非常害怕,恐惧席卷全身。
现在已经八分钟了。我能诱他出来吗?我完全没有主意该如何做。就这么等着?他必须很快看完那些文件,是吧?
九分钟。我僵住了,身子完全动不了,我迫使自己离开椅子,站起来。我准备说忘了一样东西,马克杯。然后打翻它,朝向那台电脑的方向,蹲下来捡杯子的时候拔出U盘——
眼前的一阵闪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颜色的变化,对比强烈的两种颜色。一刹那间,我的屏幕变黑了。我转了一圈,看了看周围成排的工位隔断,其他的电脑屏幕也变黑了,一台接着一台。突然,安全门处闪过一道亮光,像电流一样,正常的屏幕又回来了。人们都四处张望,嘟哝着——发生了什么?
天啊!
我冲向限制区域的门,举起胸牌,在读卡机上按下手指。马特的指令在我脑中闪过——如果系统重启完成之后U盘仍然联机,他们就能够追查到这台电脑……
门锁解开的同时门也打开了,我正要推门,却差点儿失去平衡,直愣愣地撞到彼得身上。
“薇薇安。”他吃了一惊,向上推了推眼镜。
“杯子,我忘记拿杯子了。”我的语速很快,太快了。他露出怪异的表情,扫了我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怀疑。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除了拔出U盘,其他事情都不重要。我给他让开路,等他过去,他走开之前的每一秒对我都是折磨。
他终于走出了房间。我进了房间,关上了身后的门,马上全力冲过去,猛力一拉拔出U盘,然后找到双壁马克杯,拧开底座,把U盘放回去,又把底座拧上去。
这之后我就瘫坐到椅子里,心力彻底耗尽了。我的整个身体都筛糠一般,而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颤抖止住了,恐惧仍未消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应不再恐惧的,我已经拿回了U盘,我安全了,对吧?重启肯定还没有完成。
然而,我还是很奇怪地感觉自己并不安全,虽然我完全按照预定的方式完成了一切。
没过多久,分析员办公室的全体员工就发现过去两天的所有工作成果都被抹掉了。所有人都在关注丢失的文档和幻灯片,很快就有消息传出,说这次断电是全系统范围的。阴谋论甚嚣尘上,怀疑对象从外国情报部门到黑客到IT雇员,不一而足。
彼得挨个工位巡视,查看是否所有分析员的电脑都受到影响;我听着他们私下的交谈,听到他慢慢走近。他来到我的工位旁,在那里站了很久,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还是让我一阵担忧。
“你的也一样,薇薇安?”他问,“两天的工作成果?”
“看起来是的。”
他点了点头,仍然面无表情,然后往前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恐惧变成一阵难忍的恶心,我感觉要吐。我需要离开,离开这里。
我从办公桌前退开,匆匆跑过走廊,穿过成排的工位,跑到安全门外。我手扶着墙,保持平衡,跌跌撞撞地来到女卫生间。我推开门,匆匆穿过两排洗手池、两排镜子,走进成排的厕位,把自己关进最里面的一间,锁上门,转身在厕所里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我用手背擦了擦嘴,我的双腿颤抖,整个身子都很虚弱。我站起身,深呼吸,想要平复紧张的神经。有效了,一定是有效了,我必须平静下来,坚持过这一天。
我强忍着不适离开厕位,来到洗手池旁,站到最近的一个洗手池前,洗了手。这一排洗手池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人,像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她在镜子里冲我笑了笑,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黑眼圈。惨白的皮肤,我看起来糟透了,我看起来像个叛徒。
我转移目光,抽出一段皱巴巴的棕色纸巾,擦干了双手。我要平静,我要看起来平静。天啊,我周围都是中情局分析员。
深呼吸。深呼吸,薇薇。
我又来到安全门里,像风一样快速地躲回自己的座位,努力屏蔽周围的对话。他们都在紧张地探讨断电的事,我的队友都聚集在过道里,我也加入了他们,靠近自己的工位徘徊。他们正谈论着,但我没有太注意听,只偶尔听到一些片段,并在恰当的时候点点头,不时应和着发出感叹。总之,我希望自己是这样表现的,我的目光一直离不开那个双壁马克杯,还有时钟。我等不及想要离开这里回家。把U盘还给马特,处理掉证据,了结这件事。
“你们觉得是谁干的?”玛尔塔半开玩笑地问道,她的声音刺穿了我脑中的迷雾。“俄罗斯人?中国人?”
她环顾四周看着我们,但回答的却是彼得。“如果俄罗斯人有机会进入我们的系统,他们可不会满足于抹掉我们过去两天的工作成果。”他看着玛尔塔,没有看我,但是脸上的表情足以冷彻我的骨髓。“如果是俄罗斯人干的,现在还没完,至少从长远讲还没完。”
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双壁马克杯又放在身边的杯架上了。身上的紧张已经有所缓解,肩膀已经可以放松,但是心底的疙瘩却怎么也解不开,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千万种情绪一时涌起,如释重负,不安,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