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豌豆上
对于弓香的失踪,当年甚至有人说是“神隐”,即被神怪隐藏起来了。而五年后的今天,弓香竟然又出现了,各个媒体绝不会放过这个事件的新闻性,连续多日对其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而且更富有戏剧性的是,弓香并没有被拐到很远的地方,也没有跟随凶手辗转于全国各地。这五年来,她就被囚禁在距离自家不足一公里的一座民宅中。那是一幢普通的居民住宅,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它前面就是一条大路,路上还有公共汽车通过。就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民宅中,弓香被囚禁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整整五年时间。而且,据说弓香并不只是被关在房间里那么简单,凶手在房间里放了一个大型犬的犬屋,一直把弓香当狗囚禁在狗屋里。据专爱报道小道消息的一些周刊说,弓香被警方解救的时候,她全身赤裸,只有脖子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项圈。在报道的旁边,还附有可以催人联想的红色项圈和狗屋的照片。
另外,周刊的报道中还提到,凶手每天只给弓香吃狗粮和牛奶。
诱拐弓香的凶手已经被警方逮捕,他是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据说他从小就饲养了一只爱犬,他对这只狗简直视如自己的亲人。当他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之后,那只狗已经垂垂老矣。终于有一天,那只狗去世了,这让他痛不欲生,甚至辞去了快递配送员的工作。随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来,以前送快递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容貌和自己的爱犬有些相像的女孩儿。于是他决定把这个女孩儿拐到自己家里囚禁起来。他经过仔细观察和周密计划,埋伏在自家的附近,等那女孩儿——笹山弓香从自家经过的时候,成功地把她诱拐到了自己的家里,并剥夺了她的人身自由。据一些小道消息称,那个凶手的名字好像叫户田守。对这样的一个人,大家都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所以都直呼他的大名。
户田守一直和他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母亲在镇上一家做泡菜的工厂里打工,以维持母子二人的生计。当户田守把弓香囚禁在二楼自己的房间之后,就严词命令自己的妈妈绝对不能上二楼。而户田守的母亲也一直没有再上过二楼,因此,她虽然也听说过有一个叫笹山弓香的女孩子失踪的消息,但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女孩儿就被囚禁在自己的家里,而且囚禁她的凶手就是自己的儿子。户田守只告诉他妈妈说自己又捡了一只新狗养在二楼,并且命令妈妈每天都要准备牛奶和指定品牌的狗粮,家里绝不能有一天断了这两样东西。户田守不再出去工作,也不再接触任何外人,几乎整天都躲在二楼自己的房间中,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下到一楼来。每顿饭只用五分钟就解决了,然后又上楼把自己关起来。
但是,有一天户田守的母亲忽然接到一个噩耗,要离开家三天左右的样子。因为她住在外地的一个哥哥因为事故意外死亡了,而这个哥哥只有她一个亲人,所以她必须得去料理哥哥的后事。因为事出紧急,户田守的母亲只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对二楼的儿子说有急事要出去几天,然后就转身出门了。户田守在楼上大声喊母亲,让她先把这几天需要的牛奶和狗粮买好再走,可是母亲已经走远了,没有听见他的话。
母亲走后的第一天,户田守吃了冰箱里剩的一点食物充饥。家里虽然有米、有面、有罐头,但户田守没有一点生活能力,淘米、煮面都不会,甚至连开罐头器都不会用。第二天,饥饿难耐的户田守决定去离家不远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回来吃。
在出门之前,他对弓香进行了一番威胁:
“我现在要出去买东西了,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要是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举动,回来我可要狠狠惩罚你哟!”
就在户田守出门不久,弓香下定决心要大声呼救。这五年来,户田守只让弓香发出一种声音,那就是“汪”,如果从弓香嘴里发出其他声音的话,她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当弓香想要呼救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该喊些什么。想了半天她才一字一顿地喊了出来,而且那声音已经变得异常生硬,根本不像人类的语言。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弓香的呼救,并及时报警的人是户田守邻居家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家庭主妇。那位主妇说,之前那么多年她并没有发现邻居家有什么可疑之处,是突然间有人呼救让她吃了一惊,所以就立刻报警了。而且,听到呼救的声音,她也根本没有联想到这件事会和弓香有关系。但是,说不定这也许是她的一种说辞,为自己这五年来都没有发现邻居家的异常而进行的辩解。
连日来在我的周围,弓香失踪事件以及她被囚禁五年的骇人听闻的内容,也成了人们最热衷谈论的话题。因为那个事件就发生在与我们相邻的县里,所以我身边有几个人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会先加上一个说明:“我是听住在山口县的朋友亲口说的。”这样一来,仿佛可以增加他们所说的内容的真实性。比“我从电视里看到的”“我从报纸上读到的”更有优越感。不过,在孩子们中间,好像还没有人把弓香失踪事件和万佑子失踪事件联系起来考虑。其证据之一,就是在每天集体上、下学的过程中,尽管有我在场,同学们还是毫不忌讳地谈论着弓香失踪事件。之前只要有人一提到万佑子姐姐失踪的事情,娜娜姐姐就会立马提醒他住嘴,可是现在,娜娜姐姐变成了搜集弓香事件情报的积极分子。一有什么新情况,她都会第一个讲给同学们听。
在听他们谈论弓香事件的时候,我会不会不知不觉地把弓香和万佑子姐姐的位置互换呢?在我头脑中浮现出来的被害女孩子,虽然她的脸是模糊不清的,但在我的记忆中,她还没有清晰地变成过万佑子姐姐的形象。也许是因为对这件事太恐惧了,人在潜意识中就会停止继续想象。
但是,恐怕妈妈已经把万佑子姐姐和弓香经历的事情重叠在了一起。关于弓香事件的报道达到顶峰的时候,有一天我放学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见妈妈正在用剑拔弩张的语气对着电话大吼。
“你们说一家一家地查,可是每个房间你们都搜遍了吗?阁楼上去看了吗?壁橱打开看了吗?”
电话那头是友田警官。对于妈妈的质问,我不知道他回答了些什么。我主要是看到电话旁边摆着一张友田警官的名片感到好奇,心想,警察还有名片啊?此时我也感到自己的感知似乎有些问题,这样的时候不是关心姐姐的处境,而是对警察的名片产生兴趣,真是太奇怪了。
“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我不想听你们说什么今天又没有进展!这一天,你们都为万佑子做了些什么,我要你们全部报告给我!”
说完,妈妈就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这几天来,妈妈不仅仅打电话呵斥警方办案不力,她自己也行动了起来。每天下午一到四点,她说一声:“我去买东西了。”然后就出门走了。不管外婆在还是不在,每天到这个时间妈妈都会准时出门,然后要到晚上七点左右才回来。而且,每次回来都只提一个小购物袋,里面装的也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物品,难道她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出去逛了三个小时吗?有时外婆也感到好奇,就问妈妈:“出去三个小时你都干了些什么?”妈妈则会含糊其词地应付一句说:“走着走着忘了要买什么,就多花了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