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现在唯一的疑点只剩下那来路不明的3.8个亿,或许这笔巨额也是孙世斌转移的客户资金。但是至今查不到源头,也不见丢钱的人报案,或许找到3.8亿的主人,就能打破如今的僵局,给所有参与这件案子的侦查人员一个交代,也是给真相一个交代。
楚行云觉得头疼,不是心理重压之下脑负荷过大,而是生理上的头疼。刚才揍郑西河那一拳他卯足了劲儿,不知道怎么就扯动了胳膊连着脑袋的一根筋儿,现在是真疼。
他叹了一口气,往后扬倒在椅背上,想枕着椅背休息一会儿,但是后脑勺却没有如他所料想的硌到冷硬的木头,而枕到了一条手臂。
贺丞抬起右臂搭在了椅背上,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楚行云掀开眼皮转头看了他一眼,勾着唇角问:“刚才的话是真心的?”
因为腾出一条胳膊给他枕着,贺丞不得已向他的方向倾斜身子,翘着腿装傻:“嗯?”
“你刚才不是说我和姓郑的不一样吗?”
贺丞难得说了句真心话:“你当然跟他不一样。”
楚行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贺丞褒奖了,起码他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被贺丞所承认着的,这个人虽然和他没有站在同一条河流当中。但是他相信,假如他到了在江河奔海的浪潮中无法立身时,贺丞并不乏踏入河流中的勇气。
贺丞的立场其实是始终偏向他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这种被承认,被袒护,甚至永远不会被背弃的感觉让楚行云感到安稳,踏实。就像被一个温厚的手掌抚平了每丝忧虑,每道褶皱,在他心里架了一盆炉火,氤氲的烤着,让他感到温暖,熨帖。无论他被冰霜雨雪狂风骇浪伤的多狼狈,永远有一个人守在他的心里为他架起炉火烤化他心里的坚冰,让他的血液流淌出纯碎而温暖的热度。
他忽然想起数年前淫雨霏霏的午后,夏花灿烂的庭院,秋海棠香味弥漫的长廊。
他站在被阴雨打湿的阳台瞭望天色,看到坐在长廊里小少年的背影。他身上单薄的衣衫被潮湿的雨雾打湿,因个子矮,两脚还不及地,光秃秃的脚低低的悬空,从廊檐下滑落的雨水打在他的脚踝顺着他的脚趾滴在湿软的泥土里。
楚行云走出屋子,穿过布满海棠花的长廊,走到他身后给他裹上一条薄毯,然后陪着他坐在弥漫着秋海棠花瓣被碾碎浸透的花香味的长廊中,安静的看着满园在梅雨侵扰中枝摇叶摆的花朵。
“行云哥。”
他听到小贺丞这样问他:“你会一直陪着我吧?”
“当然了,我是你哥哥。”
楚行云如此回答他。
手里这被咖啡里不知放了多少冰块,攒在掌心里越来越冰,像是握了一块冰,皮肤被冻的又疼又痒。
楚行云把吸管抽出来,喝酒一样仰头灌下去小半杯,没察觉一口来不及吞咽的咖啡涓涓细流似的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淌。
贺丞一直用余光看着他,早就发现他眼神飘散神游四海,以为他是在思考案情,也就没出言打扰,直到他忽然灌了一口咖啡而不知自己喝漏了,才伸手过去勾掉了滑到他下巴即将滴落的水珠。
“想什么呢?”
贺丞问。
楚行云扭头看了看他,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股脑的扔进木椅旁边的垃圾箱,用力揩了一把被他手指擦过的下巴。
“我自己去湖西棚户区,你让肖树过来接你。”
他站起身往小广场停车场走过去,没走两步听到贺丞的手机响了,他警觉的停下步子,听到贺丞道,“辞职?”
楚行云回身问道:“谁辞职?”
贺丞紧皱眉看他一眼:“嗯,我知道了。”说完挂了电话,眼神复杂的看着楚行云,说:“杨姝。”
杨姝租的公寓地段很好,繁华而不非常喧闹,是收入中高端的白领男女首选的租房区。
恍恍惚惚半日过去,此时又逼近黄昏,挂在珍珠塔腰线的一轮红日红的像血,楚行云从车上下来,站在碧华园小区门口。或许是为了遮挡像一层水光一样漫射在空气中的昏黄光线,他又把墨镜带上了,抬头看了一眼小区里某一栋高楼内,他曾经踏入过的某一扇窗户。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又返身折了回去,弯腰伏在车窗问道:“你不上去?”
他以为贺丞跟他一起来是为了公务,但是贺丞似乎并没有以老板的身份踏入递交辞呈的员工家里的打算。
贺丞坐在驾驶座,看着挡风玻璃,淡淡道:“不了。”
楚行云没有过多逗留,越来越暗的天色貌似在逼迫他尽快做出行动。
“楚行云。”
贺丞忽然叫了他一声,楚行云回头看他。
“我在这里等你。”
贺丞说。
配合此情此景,贺丞在楼下等他是理所当然,但是楚行云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许不同寻常。
贺丞的眼神罕见的柔和而专注,似乎还蕴藏着不予言说的深意。
楚行云怔愣片刻,点点头,转身走入小区。
十一楼一扇房门外,他按响了门铃,迟迟才响起女人因分外警惕而显得冷漠的声线:“谁?”
“是我。”
杨姝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移开房门上的猫眼盖儿,声调仍旧警惕:“有事吗?”
楚行云忽然有些泄气,摘掉墨镜,后退一步,以便让屋内的人能把他观察的仔细些,说:“我——我来看看你。”
足足一分钟后,房门才被打开,杨姝穿着一条水蓝色棉麻连衣裙,环着自己的手臂站在门边,低垂着眸子并没有看他,说:“进来吧。”
说完转身往房内走去:“郑西河的人已经来过了,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吧。”
楚行云弯腰正欲脱鞋,闻言,鞋也不换了,径直朝她走过去:“他们问你什么了?”
杨姝站在布置的精致温馨的客厅回过头,似乎对他额外的问题有所不解,但还是答道:“他们问我知不知道试图绑架我的人是谁,还有,我在5月6号去过哪些地方。”
楚行云心口一紧,有些诧异,他没料到郑西河也发觉了5月6号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所有时间的起点都是5月6号,而且抢在他之前询问了杨姝。
或者说,是昨天的绑架未遂才让他注意到杨姝。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情急之下,楚行云进门之前还盘踞在脑子里的那些私情,此时荡然无存,用对待其他涉案人员无差别的心态来对待杨姝。
敏感细腻的杨姝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抱着手臂倚在沙发背上,转头望着窗外,口吻冷淡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绑架我,至于5月6号——”
杨姝停顿了许久,这期间楚行云已经走到她面前,窗外的斜阳透过窗户洒在白木纹地板上,像是撒了一片金黄色的波光。
杨姝一直回避他的目光,看着窗外说:“5月6号我和贺先生参加宴会,喝了一杯酒后,我醉倒了,再次醒来就在自己家里,无论你们问我多少次,这都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