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楚行云看到她眼睛里的冷漠和坚持,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而又耐心,笑道:“其实我需要你帮忙回想,当晚参加宴会的女人里,有没有周思思,她当晚穿着一条酒红色裙子,我给你看照片。”
楚行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找周思思留在监控录像里的身影,没有留意杨姝蹙起两道好看的弯眉,神色愈加冷淡,和恼怒。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吗?”
杨姝忽然冷声质问他。
楚行云猛然抬起头,看着她的脸有瞬间的愣住,然后默默揣起手机,试图让自己笑的自然些:“不,我,其实我早就应该来看你,昨天你受了很大的刺激,不适合——”
话说一半,自己被自己堵死,楚行云有些懊恼的低叹一口气。
杨姝笑着帮他说完:“不适合问话是吗?”
杨姝毕竟清高且有修养,气极了也不过露出一抹冷淡的笑容,并且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竭力平静道:“还有呢?除此之外你就没话跟我讲了吗?”
楚行云再度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很沉静。
他知道杨姝在问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回答才会化解这场两个人之间的危机。但是‘我们是朋友’这五个字他却说不出口,先不论杨姝信或不信,首先,他自己都不信,一句连自己都无法欺瞒的谎言说给他人听,这个人还是杨姝,他说不出口,也不想骗她。
不仅是对杨姝的欺骗,也是对贺丞的背叛。
杨姝走到窗前,看到了停在小区门口的一辆高级SUV,背对着他道:“贺先生和你一起来的是吗?”
“……嗯。”
杨姝在沉如静水的暮色中默默抱紧双臂,黄色的光线打在她身上,使她浑身泛起一层虚幻缥缈的光雾。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总之,我想过正常的生活,希望今天以后不会再有警察敲门。这句话也请你转告郑西河,大家老同学一场,该配合你们的调查我也配合了,接下来请你们还给我平静安稳的生活。”
楚行云虽然在感情方面嗅觉不是很敏锐,但是此刻杨姝如此明显的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楚河汉界,把自己归为郑西河一类的‘老同学’。他就知道,杨姝对他不抱有任何幻想了,换句话说,杨姝对他死心了。
原因或许是她不堪忍受流言蜚语挑战她深入到骨子里的敏感和清高,或许是因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有强大到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抵挡世界投来的恶意。毕竟她不是一位女战士,她身上没有盔甲,手中没有武器,她纤细,敏感,又多情,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楚行云曾真心的恋慕过她,现在,他对杨姝的那些恋慕随着乌金烈焰鲜血似的残阳,静悄悄的,狼狈的收敛光芒,坠入地平线,在黑夜的另一端化成一场泡影。
他很清楚,他永远也无法说服一个对他失去信心的女人重拾对他的热情,正如他永远也不能说服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爱上他。
人是最难控制,最复杂的动物,找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并不是很难,但是找到一个能够永远守在原地等待自己的人,却是几乎不可能。
他尊重杨姝的意愿,切断两人维系了两个多月的暧昧和纠缠,走出单元楼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全暗了。银江市坠入繁华的夜色之中,比白天更绚烂,更寥乱。
贺丞遵守他单方许下的诺言,守在小区门口等他。
楚行云像是避寒一样微微耸着肩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没有看到贺丞在看到他回来的时候,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眸大放异彩,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在无边黑夜中炸开两朵烟花,那一瞬间漫出的光芒绚丽的让人无法直视。
像是在风雨不歇的海面上颠簸流浪的船舶,在经过百转千回,绕过黑山白水,趟过峭峡暗礁,走过风霜雷雨,不知背负了多少个春秋轮换后终于看到了风雨渐息处,撕开暗夜乍泄天光的地方,那生满苔藓的渡口。
贺丞就是站在渡口瞭望船舶的人。
第64章 捕蝶网【32】
贺丞很可耻的,很自私的,感到庆幸。
“去哪儿?”
陪着楚行云在车里静坐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下班后归来的车辆逐渐增多,小区保安朝他们投来谴责的目光,贺丞发动车子把车开上路。
楚行云心里那道‘情伤’不深不浅,像是被小满不甚用瓜子抓出的伤痕,狠下心用手一抹,就平了。
或许早有预料杨姝无法陪着他走到最后,所以对这段感情的潦草结束并没有许多伤感,只是有些人之常情的失落和挫败,算不上悲伤,但是足以在他心里留下印记。
“找个地方吃饭,饿一天了。”
他说。
贺丞留意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发现他低头看在手机,脸上浮现出恍惚疑惑的表情。
他觉得是杨姝在跟他说什么,或者是他在跟杨姝说什么,又或者是杨姝后悔了,想跟他和好?
总之楚行云脸上那疑惑又诧异的神色越来越深。
贺丞忽然向右急转,随着一声急刹车,车辆稳稳停在路边。
楚行云被惯力狠狠甩了一道,还没等稳住身形,就听贺丞冷声道,“怎么了?需要送你回去吗?”
楚行云捏着差点被脱手的手机,迷迷瞪瞪的转头看他:“啊?”
贺丞紧紧抓着方向盘,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前的车流人群,忽然牵动唇角露出一丝微弱的冷笑:“你难道还看不透吗?杨姝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和你站在一起,你也给不了她想要的舒适安稳的生活,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虽然他说的很对,但是楚行云仍然感觉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道:“你在说什么啊?”
贺丞转头直视他,眼神笃定,坚毅,又充满勇气,一张底牌握在手里将出不出:“杨姝,我在说杨姝。”
楚行云的眉头渐渐抚平了,沉默片刻,认真的看着他说:“杨姝已经过去了。”
贺丞目光一闪,忙道:“那你刚才——”
楚行云短促的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工作。”
贺丞忽然解开安全,倾身折腰往副驾驶逼近,抬起右臂把住楚行云身后的椅背,左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正视自己。
楚行云只觉车内光线一暗,下颚再次被体温冷淡的手指钳制住,不知轻重的力道仍旧捏的他下颚骨疼,不由自主的扭头迎上贺丞的目光。
“楚行云你听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或许会很惊讶,但是你听着——”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封闭的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道机械又悦耳的手机响铃。
楚行云心脏猛地一跳,面上一慌,连忙拨开贺丞的手,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惶急的接通了电话。
是杨开泰,告诉他今天走访的结果。
今天早上,吴晓霜和吴耀文前脚刚走,他就对吴晓霜起了疑心,这个一直被他有意忽略的被害者未婚妻摇身一变变成孙世斌的‘同谋共犯’,虽然她的口供没有涉及本身,不足以引火烧身,但是这趟脏水她已经趟了,那就得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