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傅亦把杨开泰和赵峰叫进来,让他们把林钰石海诚和王蔷带出去做完整的口供。林钰临阵倒戈自求自保,被杨开泰带出去之前还在冲楚行云喊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可以指控石海诚和王蔷,我是无辜的啊!”
楚行云道:“你先把情况交代清楚,我们再来讨论你无不无辜。”
就在他们即将被带下楼时,苏婉急匆匆的跑来,喊道:“等一下。”
于是杨开泰和赵峰带着三名嫌疑人停在会议室门口,苏延的小身板迅速的从他们中间钻进会议室。
她把一份尸检报告递给楚行云,道:“死者苏延的死因查出来了。”
吴涯也被这份文件惊动,起身朝楚行云走了几步,急切的看着他手中的文件。
楚行云边翻边问:“车祸前还是车祸后?”
苏婉看看吴涯,皱眉道:“都不是。”
楚行云看她一眼:“都不是?”
苏婉忽然叹了口气,道:“苏延是自杀,车祸前就已经死了,他的胃液中有高浓度的甲醇。”
楚行云翻阅报告的手一顿,猛然抬头看向她,愣了一瞬,忽然拔腿走向门口,因太过严厉,所以目露凶光,问林钰:“把当时撞车的情形再复述一遍。”
林钰稍回想一番,道:“当时我和石海诚从温泉会所下来,从‘T’形路口汇入103公路的时候经过花田,在行车的时候我拿着相机拍花田,石海诚也分心教我用相机,我们谁都没有看到路口停了一辆车,后来就——撞上了。”
“苏延辆车停在路边,不是行车状态?”
林钰点头:“不是,然后我们下车一看,苏延满头都是血,已经没有呼吸了。”
石海诚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只言片语,那位女法医似乎说苏延在车祸前就死了,再稍一联想撞车时的情形。
好似绝处逢生般,石海诚激动的脸色发红:“我们没有杀人!苏延是自杀,我们没有杀人!”
而吴涯则和他完全相反,他因为凶手落网才体验了绝处逢生,但是现在,一份验尸报告告诉他,没有凶手,苏延死于自杀。这无疑又把他推入没有仇恨对象,只有仇恨自己的苦海深渊之中。
他抓住苏婉的肩膀,吼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傅亦忙上前把他拉开,也是面有急色,问苏婉:“你确定吗?”
苏婉不说话,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他们,道:“这是小乔姐让我捎过来的,里面有一段技术队找出来的录音。”
这是苏延的手机,是石海诚认罪后,从林钰手中交出来的。他们为了取证,把手机留在了警局,直到现在才归还家属。
吴涯把手机抢过去,很快找到了被技术员拖到手机桌面上的一段录音。
他颤抖着手机按下播放键,手机里顿时响起清润温朗的男声,充满阳光,和隐藏在阳光后的淡淡忧郁。
“对不起,吴涯。”
被留在机器中的声音一响起,吴涯就淌了满脸的泪。
“我不该又和你提分手,好在你总是在包容我。但是这次我和你分手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活的太失败,太累了……你或许不知道,我的酒吧就快经营不下去了,而且欠了很多钱,多到我不得不抵押房子去还银行的贷款,很蠢吧?拆了东墙补西墙,呵呵……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上,关于我的好朋友,王蔷。我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这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内疚,每天晚上都失眠,梦到她坐在轮椅上看着我哭……我对不起她,但是我找不到补偿她的办法,我就快被她每天晚上的哭声折磨疯了。”
录音中出现一段空白,短暂的空白后,苏延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愈加柔软,哽咽,但他强颜笑道:“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请你相信我,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我就不会丢下你。我没办法了,吴涯,我真的没办法了……没有人逼我去死,但是我却活不下去了。活着好难,我想好好的活着,但是我办不到,所以请你原谅我,我要去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另一个世界,或许我能过的轻松一些。我走了以后,你把我的房子和酒吧都卖了吧,钱都打到我那张民盛银行卡里,就是我上大学领奖学金的卡。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没有机会向你解释了。”
苏延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的天气很好,天上有一朵云特别像你的样子,我把它拍下来了,你看看。”
录音到此结束。
吴涯找到相册,点开最后一张拍摄地照片,下面是一片林梢,上面是蓝天和白云,他用力的去找苏延说的那朵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眼前逐渐模糊,眼泪流的滂沱且汹涌。
而站在门口的两名嫌疑人却在暗喜,都为自己的‘无罪’而感到庆幸,林钰甚至念了一串佛号,然后激动的扯住楚行云的胳膊:“警官,我没事了吧?苏延是自杀啊,和我们没有关系!他是自杀!”
有生以来头一次,楚行云觉得‘自杀’二字比‘他杀’更可恶。
“他不是自杀!”
吴涯忽然爆出一声恶吼,紧握住苏延的手机,踉踉跄跄的朝他们走过去,不知不觉的已经泪流满面。
“是你们把他逼死,是你们逼他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们算计他,如果不是你们利用他,他怎么可能自杀?!”
忽然,他转身冲向傅亦,抢走他别在腰间的手枪,抬起胳膊指向站在门口的林钰、石海诚、和王蔷。
“你们都是凶手!”
第166章 莫比乌斯环【38】
莫比乌斯环,是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一面朝阳,一面朝阴。阴阳相接,永无止境。
——《非名家解析》
苏延下葬在三天后,这一天银江市落了一场雨,又落了一场雾,雨水也浇不散的浓雾。
白雾笼罩着墓园,站在墓碑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像是从阴阳交界中走出的幽魂般若隐若现,茕茕孑立。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消磨尽了浑身血肉,此时的吴涯单嶙峋消瘦,但是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他单薄的身姿立在薄雨浓雾之中,就像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颠簸流浪,已经远去的孤帆。他失去了方向,永远迷失在海洋的那一边,明与暗交界处,没有尽头的苦海人间。
就像他的名字,无涯。
从浓雾渐稀处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祭奠死者的黑衣,撑着一把黑伞遮挡迷沱的小雨,在铺着一层雨水的青石台阶上踩过,走到吴涯身边,看着和他们咫尺之遥,却已天人永隔的故人。
贴在墓碑上的照片还是笑的灿烂又傻气,鲜活又生动,似乎他生前从未遭受过背叛和欺骗,从未陷入任何人的圈套和阴谋。他依旧是那个阳光灿烂的青年,对着生活怀着满满的热枕与希望。
来的一路上,心情是沉重且悲伤的,但是此时看到苏延的墓碑,傅亦心中竟感到些许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