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罪
那狍子静静地倒在雪地上,头上有一个挺大的伤口,流出的血水把旁边的雪地染红了一小块。看着这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动物,洪钧刚才的兴奋与欢乐突然消逝了。他觉得,人其实很残忍。
大老包掏出一根绳子,麻利地把狍子的四脚捆在一起,绑在一块滑板上,拖着向山上走去。没走多远,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洪钧说:“看,猴头!”
洪钧顺着大老包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棵大树的树杈处有一个苹果大小、黑黄色、表皮皱皱巴巴的东西。如果不是大老包说,他即使看见了也会以为那不过是个树结子。
“猴头蘑,这可是好东西,吃了补身子。”大老包说着,爬上树去,摘下来,交给洪钧,说:“那边儿还得有一个。”
大老包向对面的树走去。他仔细察看了每一棵树,终于在十几米外的一棵树上又摘下一个猴头蘑。
这时,山顶上传来大刘的喊声,洪钧便和大老包一起拖着死狍子向山上走去。
第十六章 黑熊洞里的精灵
兴安岭上的天气,真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万里无云,下午就变得灰云漫天、北风狂吼了。本来那洁白宁静的世界,一下子被灰蒙蒙的雪尘遮蔽了。
一只苍鹰在狂风中打了两个旋,猛地俯冲下来,掠过黑熊岭上的树林,扎进山坳。不知它是在扑食猎物,还是在躲避狂风。过了一会儿,它又从岭后飞出来,在低空中歪歪斜斜地盘旋着,似乎要拼尽全力来与狂风搏斗。
这时,谷春山四人从山岭上走了下来。他们拖着一只狍子,还背着三只野鸡,可算大有收获。洪钧跑了大半天,虽然什么也没打着,但仍很高兴,只是有点脚酸腿软。
他们终于来到黑熊洞。由于洞口朝南,而且四周有树林环抱,所以风很小。进洞后,洪钧和谷春山把大老包睡觉用的茅草和皮睡袋取出来,坐在上面休息。大老包和大刘则在洞口燃起篝火,并拿出一个铁锅做饭。没过多久,洞里就飘满了诱人的香味。对于这些又饿又累的人来说,野鸡肉炖猴头蘑和烤狍子肉是一顿多么丰美的晚餐啊!大刘还拿出一瓶白酒,四个人席地而坐,吃喝起来。
肚子里有了酒肉,人就有了精神,话也就多了起来。洪钧拿着一块猴头蘑,问大老包:“刚才在山上发现第一个猴头时,你怎么知道对面的树上还有一个?”
大老包用手抹了一下嘴边胡子上的油,说:“这猴头跟人一样,也爱成双成对儿。你只要找到一个,就往对面找,管保还能找到一个。”
“真有意思!”洪钧说。
“这都是山神爷的安排!”
“你信山神爷?”洪钧问。
“咋不信?山神爷可灵验着呐!就说山上那伐木留下的树墩子,你才刚要坐,我没让你坐。这里有个说道。那树墩子是山神爷的座子,别人不能坐。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不信邪,上山伐木偏坐那树墩子,结果当天就让吊死鬼儿给砸死了!”
“什么是吊死鬼儿?”
“就是树枝上挂着的大干树杈子。你没见过伐木吧?那大树放倒时,很多树杈子都挂在旁边的树上,晃了晃荡的,没准啥时就掉下来。我们山里人都管它叫‘吊死鬼儿’!”
“洪博士,”谷春山说,“这山里头的讲究还蛮多哪!你要是经常来打猎,准长学问。”
“这可不是讲究的事,是灵性!”大老包有些不以为然,“这山里边有灵性的东西多啦!你可不能拿它们不当回事儿。老谷,这黑熊洞的传说你听说过吧?”
谷春山点了点头。洪钧对民间传说很感兴趣,但刚要追问,谷春山却扭转话题说:“大老包,快过年了,进县城住几天吧?”
“不啦。山里人,离不开山!”
谷春山站起身来,对洪钧和大刘说:“天不早了,咱们该往回走了。”
洪钧等人都站了起来。大老包对谷春山说:“狍子、野鸡,你们都拿着。”
“那不行!狍子是你打的,野鸡也有你一只!”谷春山不同意。
“这东西你们要是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大老包!”
谷春山见大老包诚心诚意,只好同意了。他们一起拖着狍子,提着野鸡,走出山洞,下山来到吉普车旁。
此时,天色已经发黑,风仍然很大。谷春山三人与大老包告别,然后上了吉普车。大刘打开钥匙门,脚踩油门,只听那马达吼叫了半天,发动机才转了起来。吉普车缓缓地开上小路。
洪钧觉得,这是他回国以来度过的最快活的一个周末。从明天开始,他又该为那个案子奔忙了。他本想再跟谷春山谈谈郑建国案件中的证据问题,但是他见谷春山闭着眼睛,自己的眼皮也发沉,就闭上了眼睛。
第十六章 黑熊洞里的精灵(2)
洪钧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吉普车的排气管发出一连串放炮声。他睁开眼,只见大刘已经把车停住,并在反复踩动油门,但是发动机在一串串放炮声之后竟然熄灭了。大刘又启动马达并踩下油门,但发动机始终未能再转起来。大刘跳下汽车,洪钧也跳了下去。
吉普车停在大草甸子中央。他们在风雪中把汽车前前后后检查一番,终于找到了毛病——汽油箱底下的放油螺丝堵丢了,汽油都漏光了。洪钧和大刘沿着车后那隐隐约约的油迹走去,不久就发现了一片较大的油渍,并在雪中找到了那个倒霉的油堵。
谷春山听了之后,大发雷霆,把大刘痛骂一顿。大刘急得满头大汗,口中嘟嘟囔囔地说:“谁想到油堵会掉下来呀!这破路也太颠了,车没散架就不错。”
洪钧没想到谷春山还能发这么大脾气。虽然赶上这种事确实让人上火,但也不能全怪大刘呀!他在一旁劝道:“别着急,咱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想啥办法呀?这深山老林的,我看咱们八成得在黑熊洞过夜了!”大刘嘟囔着。
谷春山的火也消了下来,他想了想,问大刘:“这附近有没有地方能找点儿油来?”
大刘说:“这一带应该有农场,可咱路不熟,这天马上又要黑了,咋去找啊?”
洪钧说:“咱们去问问大老包。看来他对这一带还挺熟悉。”
三个人商量一下,看来别无良策,只好弃车返回黑熊洞。当他们走到黑熊洞口时,大老包仍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喝酒。见了谷春山三人,他吃惊地问:“你们咋又回来啦?”
谷春山没好气地说:“瞎!车没油了!”
“没油了?我那圪垯还有不少野猪油呢,能用不?”大老包说着就要进洞去拿。
谷春山哭笑不得。大刘忙叫住大老包,说:“是发动机烧的油,不是吃的油!”
“噢。那咋整呢?”大老包走了回来。
谷春山问:“这附近有没有农场或者屯子,可以去借点儿汽油来?”
大老包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从这圪垯往西,走个十几里地儿就有个屯子。可那屯子里也不准就有你们要的那啥油。往南还有一个农场,不过离这圪垯咋说也得有二十多里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