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罪
“那黑熊叫我倒是听见过几次,可从没看见过啥女人。那一准是黑熊神!”大老包似乎是在对大刘说,又似乎是在讲给自己听。
大刘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被谷春山制止了,他示意赶紧回县城。
洪钧隔着篝火,呆呆地看着大老包脚上那双白毡靴。当大刘叫他走时,连喊了两声他才听见。
在洞口,洪钧问大老包:“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县城?”
大老包谢绝了。
洪钧又问:“你一个人留在黑熊洞,不害怕?”
“哈哈!”大老包笑了,“咱山里人有啥可怕的?还是那句老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说对吧,洪律师?”
洪钧等人告别了大老包,走下山来,坐上大卡车,来到停在草甸子中央的吉普车旁边。此时风已经小了许多。谷春山坐进车里。大刘和卡车司机把汽油加到吉普车的油箱里。洪钧站在一旁和卡车司机闲聊。
“师傅,这深更半夜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啥麻烦?我今晚夜班拉沙子。刚吃完夜班饭,那位老炮儿就来了,说是县里谷书记的车坏在了黑熊岭,让我给送点儿汽油去。我问他咋回事。他说是油堵跑丢了。我说那别是机油吧,因为油底螺丝要是没拧紧,就容易跑丢了。我还没听说过汽油箱的油堵给跑丢了的呢!可他挺着急,说没问题,就是汽油箱。我拉上桶汽油就来了。”
“从你们场到这儿有多远?”
“也就是20里地儿。”
“开车得半个多小时?”
“20来分钟。”
“那要是走着呢?”
“那得说咋走,要是沿这大道走,就绕点儿远。要是从山里的小道穿过去,也就是俩钟点儿!”
大刘加完油,又特意把那个倒霉的油堵再紧了紧,然后上车打着了发动机。发动机又放了一阵炮之后,总算运转平稳了。洪钧谢过卡车司机,也上了车。
在回县城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来时的兴致,沉默着。洪钧闭上眼睛,回忆着夜里发生的事情。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女人……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那用嘶哑的嗓音唱出的单调歌声——
我的哥哥是大官啊……
突然,谷春山意味深长地说道:“洪博士,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第十七章 白桦树皮的淫画
洪钧回到松江宾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睡了一觉。快到中午时,他被电话铃声吵醒。打电话的人是公安局长郝志成,请他到公安局去谈一谈。这本在他预料之中,便痛快地答应了。
洪钧坐着吴鸿飞开的吉普车来到公安局。下车后,他们来到局长办公室。
谷春山也在这里。一见面,他就面带笑容地对洪钧说:“洪博士,昨天到黑熊岭打猎挺有收获吧?”
“很有收获,不过也把我吓得够呛!”
“是啊,咱们都是普通人。虽然学过辩证唯物主义,但是突然遇到那种情况,谁也很难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啊!开始,我还真以为有只熊瞎子呢。谁想到跑出来那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吓我一大跳。另外呢,在山里跑了一天,晚上还喝了不少酒,所以我一下子就晕过去了。老啦!身体不行喽!”谷春山显然是在自我解嘲。
洪钧忙说:“是呀!我当时也吓蒙了!”
郝志成接过话头说:“洪博士,我们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今天请你来,一是因为你当时在场,前前后后的情况比较清楚;二是你分析案情很有水平,我们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的见解,也算是支持我们的工作嘛!”
“郝局长太客气了!”洪钧见三个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就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昨天夜里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我当然不相信鬼神,那肯定是人装扮的。可这人是谁呢?我想,这有两种可能性:第一,这个人就在我们四个打猎的人之中;第二,这个人不是跟我们一起打猎的人。在第一种可能性下,嫌疑人实际上只有两个,因为谷书记和我都应该排除在外。但是在第二种可能性下,嫌疑人的范围就不那么好确定了。于是,我换一个角度思考问题。这个人应该具备哪些条件?很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准备的行动。因此,这个人,第一应该事先知道我们这次打猎的时间和地点。大老包和大刘都具备这个条件,而别人要具备这个条件也不困难。是吧,谷书记?”
谷春山点了点头。
洪钧继续说:“第二个条件,这个人必须有时间拧松那个油堵。我们原计划不在黑熊岭过夜,但是油堵掉了,油漏光了,我们不得不住下来。对我们来说,这是个意外。但是对这个人来说,这一定是其计划中的一部分。因此,油堵绝不是自己颠松的,一定是有人把它拧松的。说句马后炮的话,我当时发现汽油箱的油堵丢了的时候就觉得挺奇怪。根据我开车的经验,如果不是放油后忘了拧紧,那个油堵是不大可能掉下来的。我们那天打猎并没在一起,所以无论是大刘还是大老包都不难找出时间去把那个油堵拧松。当然,对于一个藏在暗中的第三者来说,干这件事儿就更容易了。第三个条件,这个人必须有作案时间。也就是说,他必须能够在晚上8点至9点那段时间出现在黑熊洞。大刘和大老包是6点半左右离开黑熊洞的,但他们后来走散了。大刘在9点多钟回到黑熊洞,他完全有可能在此期间先回来作案。大老包是后半夜2点带着汽车回到黑熊洞的。根据那位卡车司机告诉我的情况,从黑熊洞走小道去那个农场只用2个小时的时间,而大老包是在半夜12点多到的农场,因此他也完全有时间先回黑熊洞作案然后再去农场找车。当然,那天晚上风很大,大老包和大刘也都有可能把时间花在了路上。如果是第三者作案,因为我们还没有具体目标,所以也就谈不上有没有作案时间了。”
第十七章 白桦树皮的淫画(2)
说到此,洪钧停了停,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从表面上看,我分析的这三个条件既不能确定谁,也不能排除谁,好像我的推理是在原地转圈儿,但实际上它更增强了我内心的信念。虽然从理论上说,本案中不能排除第三者作案的可能,但作为亲身经历者,我总觉得作案者就在大刘和大老包中间,而且大老包的可能性更大。否则的话,那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就只能解释为偶然的巧合了。”洪钧的目光停留在谷春山的脸上,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谷春山说:“我很了解大刘,我也认为大刘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你能证明这是大老包干的吗?”
洪钧说:“我有两点证明。第一,当大老包带着汽车回到黑熊洞后,他曾站在篝火的旁边。当时,他脚上的那双白毡靴唤醒了我的记忆——当那个女人从火堆旁跑出去时,黑袍下露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双白毡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