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内人
“如果你不付的话,我便要向老师报告了。”杜紫渝稍稍露出不快的样子。
“嘿,你这厂长就只懂向老师打小报告!快去啊!”放狠话的是“婢女乙”。阿怡不知道“厂长”是什么,不过从语气看来,大概是她们圈子里的骂人话。
“区区百多元我不是付不起,但我就是不会付我不该付的钱!”郡主咄咄逼人地说。
“我不管,规矩就是规矩,”杜紫渝没理会威吓,“总之你不付,我责任上就要通知老师,让他向你父母说明。”
“你敢拿我爸妈来压我一”
看到她们在吵嘴,阿怡只能往后退开。她有想过自己身为在场唯一的成年人,应该插手调停,可是她胸前正别着“访客”的名牌,她猜她一插话,便会招来郡主和婢女们的冷言冷语。
就在阿怡退到长桌子旁、围在印表机前的学生们也注意到郡主引发的小骚动时,丽丽和国泰推门走进图书馆。
“啊,恰姊姊,你好。”国泰礼貌地向阿恰打招呼,丽丽也微微鞠躬。
跟丽丽打照面的一刹那,阿怡无法反应过来。阿怡感到,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她既想狠狠掴丽丽几个巴掌、抓住对方的衣领质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恶毒,但又无法付诸行动,毕竟丽丽也许因为错手害死小雯亦饱受心理折磨。阿恰想起阿涅对国泰说过的那番话——或者让丽丽背负一辈子的罪恶感,会比起现在痛打对方一顿是更大的惩罚。
“怡姊姊,诚哥呢?”国泰的问题打断阿恰的思绪。
“他……正赶过来。”阿恰努力让自己平服心情,再以平静的语调回答。
“嗯。”国泰转头瞄了正在争吵的郡主和杜紫渝一眼,奇怪地问:“她们怎么了?t_
“好像是因为印表机的使用费用出差错而争论。”阿怡说。为了让自己暂时忘掉丽丽和小雯的恩怨,阿怡向国泰问道:“你们使用影印机或印表机不是付现的吗?”
二般来说都是付现,但有时电脑室或图议没有当值同学,一就只能让系统记帐?”
“怎确认是谁欠缴了?”
“我们每人也有电子账户,跟使用学校网页的讨论区一样,我们要用印表机便要登入,先在电脑输入用户名字和密码……”
砰!
一声巨响令图书馆众人都停下正在进行中的事情,郡主和杜紫渝止住争执、国泰和阿怡中止了谈话,而那几个正在偷瞄郡主发飙的学生将视线移到房间另,处——穿着运动外套的阿涅气喘如牛地站在入口,刚才的巨响来自他撞开图书馆大门。
“阿——阿诚,怎么了?”阿怡没想到阿涅会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以为他会像上次,样慢条斯理。
“替、替我打内线电话给袁老师,叫她来图书馆。1_阿涅无视阿怡,走到概台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杜紫渝说道。杜紫渝不知道原因,但她照着办。
阿涅走到阿恰身旁,拉过,张椅子,软瘫在座位上。阿怡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但阿涅喘著气,摆摆手,示意让他先休息一下再说。
不到,分钟,袁老师匆匆赶至。
“王先生,区小姐,怎么了?”袁老师问。刚才杜紫渝在内线电话约略提及阿涅异常的情况。
阿涅呼吸稍顺,站起来走到柜台前,放下一本§。阿怡看到那是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上册,她更从绿色的封面认得那是台湾远景出版社在上世纪八〇年代出版的版本。目前在市面能买到的都是其他出版黯新译版,然而这种绝版世界名著却很容易在学校图帘发现。
“我、我大意了,之前居然没看到……”阿涅说话时仍抖着大气。“刚才坐车过来时,随手翻阅一下,发现里面夹着这个……”
阿涅翻开书本,在大约一百页的位置上,插着两张对折的米黄色纸片。他将纸片打开,平放在柜台上,让阿怡和袁老师看到纸上的文字。
陌生人你好:
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最近,我每天都想到死。
看到手掌大小、边缘印有卡通图案的信纸上头三行文字,阿恰已热泪盈眶。
“这、这是小雯的笔迹……”阿怡哽咽地说。
袁老师一脸错愕,而国泰'丽丽、郡主和其他人也紧张地凑过头来,想知道信纸上的内容。“小雯不是没写遗书,只是我们没有找到。”阿涅说。他将两张信纸并排摊平,好让阿恰仔细阅读。纸上都是单面书写,每页有十三行,每行写了最多二十个字。
陌生人你好:
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最近,我每天都想到死。
我好累,好累了。
我每晚都作噩梦,梦里我走在一片荒野上,然后被黑色的东西追赶。
我不断逃跑,不断呼叫,但没有人来救我。
我很清楚,没有人会来救我。
那些黑色的东西把我撕碎,它们一边将我分尸,一边发笑。
笑声很可怕。
但最可怕的是,在梦.牲我也在笑,我想我的心也坏掉了。
我每天都觉得有成千上万双不怀好意的眼晴在瞪我。
他们都认为我该死。
我无处可逃。
我最近上学和回家时也会想,假如车站月台没有闸门,我只要等列车驶来,向前跨出一步,事情便能够了结。
或者我死了更好,反正我只会拖累别人。
每天在教室里,我也会偷看她。
她表面上没什么,但我知道她恨我。
我还知道她暗中做了什么。
说我抢人男友、嗑药、援交的,就是她吧。虽
“后面呢?”阿怡焦急地问。她翻过信纸背面,确认上面一片空白后,再像个疯婆子般不断翻《安娜.卡列尼娜》上册的书页。
“没有后面了,就只有这两页。”阿涅一脸凝重。“我看到这半封遗书后有个想法,但现在只能讲运气了。”
阿怡和众人都不明白阿涅的意思,只见他离开柜台前,跑到一排书柜后。越过只到阿涅肩膀高度的书架,阿恰看到阿涅扫视着,似乎在找寻某本书,最后视线落在某一点,再匆匆回到各人身旁。他走回柜台时,手上多了一件东西。
《安娜.卡列尼娜》下册。
阿涅将书放在柜台上,迅速地翻页。当他翻到一百二十六页时,阿怡便知道他说的运气是指什么——在那一页里,有一片同样是米黄色的、对折的信纸插在书页之间。阿怡按捺着抖颤,伸手捡起纸片,缓缓打开。
“幸好它没有被其他人当成废纸丢掉。”阿涅小声地说。
然而,当各人看到信纸的内容后,却感到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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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上名字,不是要控诉什么,反正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只希望,世上有一位陌生人,能听我诉苦,
让我证明我曾经在这世上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