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内人
哪怕你看到这段文字时,我已经不在了。
“句子连不上?”国泰问道。夹在上册的遗书第二页最后一句,是“说我抢人男友、嗑药、援交的,就是她吧。虽”,但第三页开头却只有一个“了”字。
“中间应该有缺页?”袁老师嚷道。
阿涅拿起下册,用拇指扫过书页,可是他来回扫了三遍,书里就是没有夹着任何纸片。“《安娜?卡列尼娜》有没有中册?”阿涅向杜紫渝问道。
“没有……”在杜紫渝回答前,阿怡已抢白道:“这版本只有上下两册……”
“这样子……”阿涅低头沉吟一句,再抬头向杜紫渝说:“快,看看小雯的借书纪录。”“借书纪录?”袁老师问。
“既然遗书上半部是在外借的《安娜?卡列尼娜》上册里找到,那就说明小雯是在图书馆外将信纸插进书本里的。我们很难想像她会只借上册,将半封信夹在这本书里面,再到图书馆将另一页放在下册之中——我猜,她借了好几本书,将遗书分别插进它们里面,再将它们归还,只是!时大意,只还了下册和其余的图书,忘掉上册。换言之,逍书中间的部分在另外一本或几本书里的机会很大。”
“为什么小雯要这样做?”国泰镞着眉,问道。
“不知道。”阿涅摇摇头。“也许她不想我们在她自杀后立即看到迆书内容,于是用这种迂回的方法留下遗言。将信件分开放在数本书里,大概是想增加被发现的机会吧,毕竟今天很少学生看书,假如那本书一直没有人借,多待几年,看到纸条的人大概也不知道她的新闻,不会将信件跟遗言联想起来了。”
阿怡闻言感到心痛。她没想到小雯宁愿将遗言告诉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愿意留给姊姊片言只字。
“小雯她写这些句子时内心一定很矛盾吧。”阿涅继续说。“她一方面不想让其他人了解她的心情,但又想有倾吐的对象……于是她只能使用这种方法,将仅有的思念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陌生人传递……”
“找到纪录了。”杜紫渝打断阿涅的话,一边瞧着萤幕一边说:“她只曾借过《安娜,卡列尼娜》上下两册,没有借别的书。”
“没有?”阿涅和阿怡异口同声地反问。
“没有……”杜紫渝按下几个按键,说:“她是在四月三十号课后借这两本书,其中下册在五月四号上午归还……应该是第三节课前的休息时间。”
小雯是在五月五号自杀的——阿怡听到杜紫渝的话后,不禁悲从中来。她不知道妹妹在被kidkit727用电子邮件欺凌前已萌死念。
“她以前有没有借过其他书?”阿涅追问杜紫渝,但杜紫渝摇摇头。
“借阅纪录上就只有这两笔。”她答道。
“我的确没听过小雯说有从图书馆借书阅读的习惯……”国泰说。
“啊!”阿怡高呼一声,说.?“会不会在小雯的其他书里?例如那些参考书——”
“袁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麻烦你留意一下,看看遗书的其他部分会不会掉落在小雯的置物柜里或什么地方。”阿涅对袁老师说。
“请放心,我会仔细找一遍。”
阿恰紧紧捏住那三页遗书,向袁老师鞠躬致谢,虽然她此刻心乱如麻,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改天再约吧。”离开图书馆前,阿涅低声对国泰说了一句,对方点点头。
阿恰和阿涅将访客名牌交回大门的校工后,两人匆匆地沿着窝打老道往油麻地地铁站的方向跑过去。阿怡六神无主,手里仍捏着那几张米黄色的信纸,心里已将跟丽丽对质的事通通忘掉——对她来说,比起跟犯人对质,找出妹妹的遗言更为重要。
而且?在读过妹妹的遗言后,阿怡更感忐忑。在那封不完整的遗书中,小雯提及她知道抹黑她的人是谁,知道对方痛恨自己。
小雯知道丽丽就是幕后黑手——阿怡想到此处便感到心痛。
“嗨!这边。”
阿怡突然被阿涅叫住。她回头一看,才发现阿涅站在天景国际酒店的侧门前,指着通往大厅的自动门。
“我们不是去你家看看参考书里有没有小雯的信吗?”阿恰问。“还是说你有开车,车子停在酒店的停车场?”
“别问,总之先跟我来。”阿涅急步走进酒店内,阿怡虽不理解但也只好跟随。
二人行色匆匆地经过酒店大厅,走进电梯。出乎阿恰意料,阿涅没有按下地下停车场所在的Bt按纽,反而按下6字。不用一分钟,电梯门打开,阿@领着阿怡沿着走廊往左边走,来到六〇三号房间外。房门挂着“请勿骚揆”的牌子,但阿涅没有理会,从外套口袋掏出门卡,轻轻在门锁前扫一下,门锁上的红灯变成绿色,再传出微弱的开锁声。
而门后的光景叫阿怡瞠目结舌。
在踏进房间的一刹那,阿怡有种非现实的感觉。虽然六〇三号房间和香港一般四星级酒店房间差不多,双人床、平面电视、衣橱、小书桌、小冰箱等等均平平无奇,但此刻床上放了两台连接着不同颜色电线的手提电脑,书桌上除了酒店预备的一盘欢迎水果外还有几个便当盒大小的黑色箱子、两台萤光幕和一个附触控板的键盘,地毡上凌乱地铺满粗细不一的缆线,其中有几条更接上挂在墙上的四十二吋平面电视。垂着窗帘的窗前竖着三副三脚架,左边和右边分别架着镜头一长一短的两台摄影机,中间的架设着一个像卫星讯号接收器的圆盘装置。一个肤色黝黑、眼神凌厉、看来比阿涅年长几岁的男人坐在书桌前,他身穿灰色Polo衫和黑色牛仔裤,头戴罩耳式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萤幕.阿涅和阿恰进入房间后他只瞥了一眼,稍稍扬手示意,完全没有分神。
阿怡以为这景象只会在间谍或瞥匪电影才能看到,这个酒店房间就像汤姆?克兰西笔下中情局特工监视敌人的基地。
“有没有动静?”阿涅一边走近窗前,一边对那男人问道。
“暂时没有。”男人回答。
“这儿我接手就好,你先回去吧。”
那男人放下耳机,提起脚边一个黑色背包,往门口走过去。当他跟阿恰擦身而过时?他对阿恰点点头,可是却没有开口,仿佛早知道阿恰会跟阿涅一起来到这儿。
“他是谁?”那男人离开房间后,阿怡向阿涅问道。
“他叫鸭记,算是我的后勤支援部队。”阿涅坐在椅子上,代替叫“鸭记”的男人原来的位置,盯着萤幕。
“鸭记?”阿恰对这个可笑的名字感到奇怪,以为自己听错。
“他以前在深水埗鸭寮街摆摊卖电子零件,所以绰号‘鸭记’。”阿涅面对着萤幕说:“不过别以为他是小贩,他今天已是几家电脑零售店的店东了。”